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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聆诉堂前语 (相与步于中庭)


  沈启明见他坐在冰凉的石面上,难受仰着头,大概是醉的恍惚,连坐都坐不稳,夜很静,雪落无声,沈聆染沉默半晌,突然低低说:“梁堂语,我头疼。”
  这是半个月来,他第一次提那个名字,沈启明听见了,一路跟来的沈宛鸿也听见了。
  正月初六,沈启明大清早就把他小叔从被窝里拉出来出门听书,街上到处都是硝烟味和纸屑,茶楼里座无虚席,沈聆染厌烦吵闹,又觉《隋唐英雄》没意思,听到一半就要回来。
  沈启明拦着,挡着,出门后又要带他去喝茶又要请吃酥油果子,沈聆染觉这殷切阻止下有阴谋,坚持要回家睡觉。
  一进大门,沈启明开始喧嚣吵闹,似乎要叫全院听见,沈聆染趁其不备,突破阻拦快跑两步回屋。
  踏进门槛正碰见他二嫂在屋里翻找,门敞开着,三秋花在门口探头,场面一度停滞。
  段文秀被当场撞破脸涨通红,窘迫站在原地,手中拿着藏蓝云纹的小盒子,不敢看他,又怕他质问,支支吾吾解释:“爸说了,咱们沈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占人便宜,那些贵重宝贝的东西,得给还回去。”
  沈聆染站在门口,面无表情从地上那些东西上一件件扫过。
  朱砂手串,鸡血石,包括借的《画论》和买的棉衣棉鞋都找了出来……
  沈启明急急追来,却只能站在旁边搓手不安,怕他小叔生气,怕他怒发冲冠去找爷爷理论。
  他二嫂受谁的命令不用多说,沈聆染眼皮低垂,没有阻止也没有叫骂,转身出去,默认了这场“清理”。
  他站在院子里,看屋檐上垂下来那排参差不齐的冰溜子。等段文秀把所有东西打包好抬到门口,忽然淡淡地说:“我这个人他碰过,你们要不要一起寄走。”
  这话可大可小,段文秀怔愣,沈启明紧眉看他,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心说偷摸收拾东西本就不是事儿,这不是逼他小叔捅破天。
  沈聆染见自己说出来的话没人敢接,极轻极轻笑了,带着嘲讽,随意抱怨,“你们这群人,小气的很,嘴上说着不占便宜,他最宝贝的师弟,你们却舍不得还。”
  过了十五聆染堂开工,沈聆染正式掌权,他依旧主张变革,并且做了大量材料分析优势,沈宛鸿不同意,他也不争吵,只是无声息的坚持,最终换沈宛鸿松口,同意了他对接国外的企划。
  沈聆染跟沈启明开始联络文森特,沈启明直接负责对外出口这块的生意,国内国外来回飞,头一年忙的不可开交,但作为最先走出去的一批传统颜料迅速占据主要市场,在文森特的帮助下只用了一年就在商业街站稳脚跟,发展了主要城市的分店连锁。
  他们在电视上宣传,买报纸版面。沈聆染参加各种采访和节目,展示令人称绝的朱砂水飞,他们跟国宝级大师做联动,录片子将传统颜料展现在更多人眼前……
  知名度打开市场,聆染堂生意逐渐回春,更有盛放的架势。
  事业稳步上升,沈聆染变得稳重成熟,他不再撒泼欺人,动则拍桌而起,他能极好控制情绪,待人接物谦逊有礼,那个张狂的孩子一夜间长大,生活中再没一处当年的影子。
  只是,沈聆染在不知不觉间多了很多忌讳,他再不跟人一起赏月,再不喝糯米酒。每年生辰,料是沈启明把全称晖圆糕都买一遍他也不肯尝。就好似他骨子里不愿意长大,不愿度过十九岁那个生日,不愿离开满城梧桐的盛夏。
  他渐渐像是变了一个人,沉稳内敛,千杯不醉。
  或许想念已经深入骨髓,在某个时刻就会投射到完全不相干的人身上。
  有一次沈聆染谈完生意送合作商出门,看那人离开背影恍惚间怔住了。沈启明问他怎么了。
  他说:“没什么,只不过觉着,这个背影,好像我师兄。”
  沈启明短暂怔愣,沉默了。
  他如愿娶了陆菲,前些天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沈聆染替他高兴,开心抱在怀里逗,他开玩笑说让他小叔也尽快生一个,那时沈聆染没有反驳,还以为对方早就放下,
  都说时间能够抹平一切。原来五年分离,连个背影都抹杀不了。
  沈宛鸿渐老,聆染堂已经完全交给了沈聆染打理,沈启明在旁协助,两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营业额年年递增,沈聆染闲暇少交际,多年来身边从未有过人。
  沈宛鸿给他安排相亲,沈聆染顺从去了约好的地方跟人见了面,吃了饭,看了电影,还贴心在天黑前将姑娘送回家,处理的恰当又有分寸。
  不同于五年前宴席上的不留情面,姑娘虽遭婉拒,但还是夸他好。
  沈宛鸿特意在门口等他回家,夕阳西下,沈聆染脊柱笔挺,含蓄又委婉说:“爸,对不起,我没什么感觉。”
  沈宛鸿劝他,“你别这么轴,非要有感觉,很多人这辈子遇不见一个喜欢的。”
  沈聆染低下头,极轻极轻地笑了。
  沈宛鸿这才意识到,他曾在年少时遇见过。
  原来,他从不曾忘记。
  又是一年腊月十五,沈聆染的生辰。今年没有铺张的生意往来,沈家闭门谢客。
  沈宛鸿坐在堂前,他前几天中风刚出院,握龙头拐杖的手还是抖的,厅门大开,沈聆染被人从工坊叫回来。他长大了,骨架张开,肩膀挺拔,身躯如玉如松。
  沈宛鸿叫他坐在自己身边,拿起桌上金黄的晖圆糕说:“尝尝。”
  沈聆染接过来,低着头并没有往口里送。
  沈宛鸿侧目瞥着,已经有五年了,他没尝过一口。这孩子从小生气就喜欢闷着不说,这回,暗暗跟自己闹了五年无人察觉的别扭,颓自折磨。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这儿子变得稳重知礼,尊他敬他,再不跟他吵架抬杠,高傲仰着下巴说话。
  他觉着生疏,故意挑衅,抬杠,妄图找回一点当年感觉,可沈聆染总不搭腔,他默默地,闷闷地做自己的事情,叫人看不透心思,沈宛鸿想做出什么缓和,却又无从下手力不从心,父子俩近坐着,却又好似隔很远再不亲近,他觉着悲哀。
  昨天,沈宛鸿心血来潮去工坊看看,他看见沈聆染穿着白衬衣,挽起半截袖子,腰背挺拔,低头悉心指导工人做活。
  他甚至不知道,沈聆染鼻梁上的眼睛是什么时候戴上的,只是那一瞬间的感觉,他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像极了梁堂语。
  最最深爱,莫过于将自己活成了他的样子。
  沈宛鸿拄着拐杖坐在堂前,目光看向门外,寒冬腊月,又是一年萧瑟尽头,“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托人送来一盘,我知道的。”
  最初几年他拦着不准进门,后来沈聆染什么糕都不吃,他不愿意生日还叫他扫兴,于是让沈启明悄悄给他,只是不准提起梁堂语。
  沈聆染恍然想起什么,一把掰开手里晖圆糕,里边塞了满满的蜜饯干果,瞳孔颤动,瞪大眼睛——真正的晖圆糕是没有馅的,只是他小时候爱吃甜,吃多了坏牙,全家把糖藏起来。他妈看不得他过生日哭,偷偷把蜜饯藏在糕里。
  这是个秘密,就像是天上能哄人的满月,除了他妈,就只有梁堂语知道。
  那年生日匆匆一别,沈聆染没来得及解释这糖馅的由来,因而在梁堂语的观念中,晖圆糕就该有蜜饯。
  他拿着糕,指尖颤抖,这样的童子献寿糕每年都会出现在桌上,可他却从未尝过一口。
  这是他亲手刻的模子,怎么能认不出来了呢。
  原来这些年隐而不发的不仅是他,他师兄在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坚守承诺。
  梁堂语君子端方从不食言,他师兄答应过每年都要陪着一起过生日的,又怎会骗他。
  沈聆染泪流满面,痛苦地把脸深深埋进双臂间。
  两只麻雀在檐下叽喳吵闹,沈宛鸿看着他哭,又望向院墙外辽阔的天。以前他总盼这孩子能稳重些再稳重些,早日能够独当一面。
  可最近开始,他突然无比想念以前生气时候会没大没小喊他“老头儿”的孩子。
  这次中风叫他经历了一朝生死,再醒过来,突然对有些事不再那么执着。
  光阴须臾,聆染堂已经传承百年……
  沈宛鸿看着门外,沉默片刻,迟缓地说:“久闻乌昌五月,满城花开,你替我去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就是甜甜甜!!!


第80章 无妨,天还长
  临时定的机票,晌午就飞到乌昌。
  和当年一样的时辰,沈聆染孑然一身来到乌昌,四房胡同里依旧热闹,他穿着黑色大衣,匆匆在人群中奔跑,花埠里还像往常一样寂静,麻雀依旧在焦黄梧桐叶间热闹。
  梁园的大门敞开着,他站在门前扶着膝盖喘息,泪水快掉下来了却不敢踏进去。
  五年时间磨平了他身上的冲劲藏匿了棱角,他长高了,不再那般弱不禁风,心却小了,变成会害怕的沈聆染,不再是那个年少轻狂肆意不知天地高深的魏浅予。
  刚分开时,他经常会在梦里看见花埠里的梁园,梦里总是夏末黄昏,天边火烧云舒卷,红光将梧桐树照的醉醺醺,聂皓然哼着不成调的《长生殿》,蹬着那辆吱嘎作响的破班车满载而归,五婶在门口捡豆子,茶馆放学捂着书包往家疯跑,他师兄夹着书进门,额头渗出细汗,掌心里托着一串黄软的枇杷,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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