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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聆诉堂前语 (相与步于中庭)


  聂瞎子将他让进门,瞥见他手里东西,匆忙扒了两口饭将瓷碗跺在一边砖砌的花坛上去接,魏浅予看他花圃里白菜和秋菊交错,长势都极好。
  梁园没有菊花,魏浅予问:“聂叔,一会儿走时我能折你几只花吗?”
  “可以,喜欢多折几只,回家插瓶能养好些天。”聂瞎子单手提废品在手里掂量,“呵,还挺沉,你这小胳膊小腿拎过来费劲了吧。”
  “以后你打个招呼,我回来路过进去收就行了,不用刻意送来。”他边说着,带魏浅予去后院过秤。
  魏浅予跟着他一路走,见他收拾整齐的小院和修补漂亮的廊檐,“没事,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聂瞎子住的三跨院属后院空间最大,三面泥灰墙围起来,正对面开了扇小后门,院中央有棵亭亭如盖的批把树,纳的整个园子湿凉。苔藓上墙半米高,墙边书报、铁器、玻璃瓶子等废品收整成堆分类码好。
  聂瞎子从树下拖了个小马扎给他,自个儿坐在地上拆包过秤,闲聊问:“学校都开学了,你怎么不去念书?”
  魏浅予没坐,眼睛盯上他角落那堆旧书,随口道:“不念了。”
  可能受这方面熏陶教养,他打小就爱好书画等类物什,出门就喜欢逛文化街看旧书摊。
  聂瞎子用脚底踩着把旧铝漏勺的柄掰弯,扬手扔进那边废铝堆里,一忙手下的活,再要说的话就忘了。
  魏浅予说:“叔,我能看看那边的旧书吗?看完我给你整理好,不弄乱。”
  “看去吧。”坐在地上的聂瞎子用掌根蹭掉额头上的汗,难得年轻人爱学习,仰脸对它笑,“都是别人不要的,有你看上的就拿走。”
  魏浅予占着脚过去,一眼就看见旧书堆中压在底下那摞册页,魏浅予翻出来拆开捆绑的尼龙绳,目测有五六本,封皮包边黄布已经被灰尘侵染的不成样子,内里宣纸页被水泡过粘连在一起还长青毛,撕开时霉菌纷扬。
  他从残存图案中勉强辨出所做风景,惊诧于作画者所用的皴法,细密如雨丝,横斜匆匆……
  这是魏浅予从未见过的手段,是和梁堂语大开大合截然相反的一种画风。
  魏浅予盯着册页边缘提款,他认识圈里九成以上的绘画流派,无论是承古法的还是开拓新技法的都认识,可从没见过这样一种用笔细致却又有穿金裂玉之势的人。
  他又翻了翻其余几个册页,都是这种皴法,可以断定是出自一人之手。只可惜边缘提款被水晕了,无法知道作画人姓甚名谁。
  “叔。”魏浅予三步并两步穿过阴凉跳到聂瞎子面前,蹲下身,捧着册页惊奇问:“这些册页你从哪里收的?”
  聂瞎子手里拿着桶圈废铁皮一懵,才知道他在说手里捧着的东西,食指尖挠了挠左眼疤痕和增生,埋头用仅剩的右眼辨别半晌,摇头说:“记不清了,每天走太多路,记不得去过哪儿。”
  魏浅予目光留在在册页上,用手指小心着翻,“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摸写,六法具到。尤其是这皴法,太精彩了,绝不比现在古法那几类差,这么好的画,怎么能卖废品。”
  聂瞎子看他拿堆手抓饼似的废纸心痛叹惋,抓了抓头顶短寸白发笑,“你说的这些我也听不懂,你要是喜欢就拿去,那边上还有不少书,你一并拿走吧。”
  “谢谢叔。”魏浅予也不跟他客气,转身又一头扎回去挑,“您以后要是还能碰到这人,帮我留意着,他这都是好画,扔了太可惜。”
  “你个傻小子。”聂瞎子手下竹筐中的旧报纸,嘲笑说:“人家自己都不稀罕,你还拿着当宝贝,上赶着做怨种。”
  “这本来就是宝贝。”魏浅予开玩笑似的说:“他要是肯认识我,这怨种我做。我还不知道乌昌有这么不显山不露水的高人,要是他肯卖画,我花大价钱买。要是他肯收我为徒,我三跪九叩为他养老送终。”
  魏浅予欣赏这份技艺,能有此等功底的人不应该弃画,他想这人定是遇上了不得的困难才心灰意冷,这份手艺失了传承可惜,要是可以,他想帮帮那人。
  临近傍晚,梁堂语回家,推开门,魏浅予又坐在荷塘中的山馆内等他,自他开工以来,魏浅予每日傍晚都会坐在荷风山馆里迎他进门。两人目光透过墙上洞窗碰上,魏浅予笑着喊:“师兄。”
  他从山馆后方绕过落叶伏地的九曲廊一路笑跑到门口,梁堂语觉着他今日格外高兴。他把原本右手拿的书换到左手,将书里卷的两颗连枝并蒂的金黄柿子放进他掌心。
  “吃过饭再吃。”空腹食柿,会腹痛。
  魏浅予双手捧着,这柿子又大又圆,熟的正好,问:“从哪来的?”
  梁堂语说:“系主任家里有棵树,今天每人分了两颗。”
  分给他,他想起家里有个爱吃甜的孩子,一个都没吃留了回来。
  魏浅予单手将柿子拢在胸前,拽住他衬衣下摆的尖往前跑,扭过身说:“师兄,你来,我今儿个看了一个好东西。”
  梁堂语被他拉着往前走,脚步疾疾踏碎廊上落叶,怕他又是拆了梁园哪里探到了镇石房梁,忙问:“什么好东西?”
  魏浅予神秘说:“非常好的东西。”
  书房画案上铺着柔软干净的毛毡,下午用过的浆糊、板刷、胶矾水,瓷碟都摆在桌上,那几本“饱经摧残”灰尘堆积粘连不开的册页此时大变模样。魏浅予将它们上矾晾干后固色,又喷湿了一张张整齐绷在画画用的大板子上,板子正对门口来光方向,一整面贴的全都是。
  “我今儿个在聂叔那里找到了一本册页,时间久了,又被水泡过。”魏浅予仰头看着泛黄纸面,他耗了一下午心神,十分谨慎小心才勉强将这些“作品”整理好。
  “这种皴法是我从没见过的,师兄你知道吗?”他今下午就想,都在乌昌,说不定他师兄能认识这人。
  作者有话说:
  “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摸写。”——南齐·谢赫《画品》


第23章 关心则乱
  梁堂语站在他身后,魏浅予半侧的剪影被身后夕阳投在面前暖黄的纸上。他师弟的皮像好,骨相更好,额头至鼻梁的线轻韧劲畅,连带下颚一起,途径微起的喉结汇进领口……如果是丹青勾线,必定是平心静气一气呵成的绝笔,造物主画不出第二次。
  他的视线往一边挪开,目光越过魏浅予头顶落在纸上,“这是自创的一种皴法,叫雨毛皴,下笔如雨,轻韧如毛,据说是从苏绣中悟出。”
  魏浅予扭头问:“师兄认识悟出雨毛皴的人?”
  梁堂语没回,反倒低头问他,“你喜欢这画?”
  魏浅予眯着眼注视板上——画面烟水葱茏,山石林立,“我爸以前常说,真正遇到好东西时,他绞尽脑汁都只能说出一个‘好’字。”
  “我觉这画好。”
  梁堂语眼睫敛住瑕色,他心里有傲气,但轻易不彰显,此时心里不合时宜地想,这孩子看自己画时就从没露出过这份神情,心思一散,话就从嘴里说出来了。
  “见异思迁的小东西。”
  “啊?”魏浅予先是一懵,而后人精一样地笑,似是真事儿似的说:“师兄你脸红了。”
  “……”梁堂语没想到自己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夕阳照着,他推脱那是黄昏的光。
  魏浅予笑盈盈盯着道:“这光真好看,里头有桃红柳绿。”
  梁堂语:“……”
  “师兄的画天下第一好,但这第二好第三好的画,我也想拉着师兄一起欣赏。”
  他那张嘴能气人,也能甜到人心坎里。梁堂语错过身去,面色稍缓。
  魏浅予见不得他师兄舒心,梁堂语面色恢复,刚转过身他又说:“师兄,我给你讲个故事呗。”
  梁堂语拉扯累了,一把捂住他嘴强行转回话题,“我跟你好好说画,你到底要不要听?”
  魏浅予动不了嘴,只盯着他师兄笑,梁堂语正色道:“我不认识这人,只认得这笔法,大概十多年前出现过一时,不到一年就消失了。”他捂着柔软的唇,手心痒,“你好好听,我就松手行不行?”
  魏浅予眨眼答应,他师兄松手时他又觉可惜——不知道是为刚才的事还是作画的人。
  心头就像被鹅毛撩过,泛起转瞬即逝的异样后便平静。魏浅予也回归正题,“创这笔法的人叫什么名字师兄知道吗?”
  “我不记得了。”
  “我只知道他当时跟风如许先生要好,这人当时不卖画,存世作品并不多。祖父手里原本有一幅,但在风先生头年忌辰时就烧送了。”
  魏浅予舔了下唇,神色暗淡失落尽显——这人名声不高,画作又少,这么多年过去是死是活都难断定,在几千万人的乌昌里,可不好找。
  他脸上的变化都在梁堂语眼中,他停顿了下说:“彭玉沢手里那把折扇,是风先生的遗物。上方的《富春山居图》就是这人画的,虽无提款私印,但他说不准知道,改天我帮你问问,但不一定能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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