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陈禾觉得周牧一很烦了。
夜灯没开,床帘上段隐约透着些月光,房间很暗。但周牧一能看清陈禾的轮廓。以前在学校他看书看了很久,突然停下来的时候低头就能看到在自己左手边趴着睡熟的陈禾。
这人睡觉不挑地,桌面凹凸不平也没关系,擅长在各种极端环境下入眠。
周牧一心想,我怎么总是看他睡觉。
之前陈禾说周牧一身上有香味,还再三问他老家是不是苗疆的。
周牧一闻不到自己的味道,但觉得陈禾身上有小狗崽洗干净了吹好毛了的味。
没一会儿,小狗就彻底睡死了,呼吸声很均匀,像是某催眠软件里的白噪音。
周牧一沉默良久,轻声对小狗说:“可明天就不是我生日了。”
小狗没说话。
不知道昨晚几点才睡着,周牧一醒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
以往因为生物钟的缘故,哪怕月假期间他也在六点自然醒。但今天睡得格外沉。
陈禾已经不在房间了。
周牧一在床边摸到自己手机,点开只看到周肃光发来的消息,以及一些那人自以为能拓展儿子视野的外文文献。
他下了床,然后推开卧室门。
客厅要比里面亮很多,油烟机噪音稍大,陈禾正在把锅里的汤浇到面上。
“煎蛋是溏心的。”陈禾说完关掉了油烟机。
周牧一洗漱好后陈禾已经坐在餐桌上边玩手机边等了。
“生日面应该昨天吃的。”陈禾把手机收校服兜里,“不过今天也没差。”
以往的十多年里,周牧一几乎没在起床的十几分钟内就开口说过话。当然在此期间也不会听到油烟机的运作声。
陈禾一般放假会自然醒,但今天想在走之前给周牧一把早饭做好,才设的闹铃。
“你不吃?”周牧一站在餐桌边上。
“不了。”陈禾晃了晃手机,上面显示九点四十五,“真要回了,一晚上没回去,我妈指定揍我。”
周牧一没来得及说出挽留的话,陈禾就已经穿好校服走到门口换鞋了。
“那什么……那袋面剩的我给放回冰箱了。”陈禾想了想 ,穿好鞋站起来略带歉意道:“礼物下次一定补你。”
然后又说:“生日快乐。”
陈禾下了楼,他平时送周牧一回家都在晚上,突然改个时间段有些分不清方向。
也不知道李春后来有没有给朱鸣涛打电话查证,在他妈那骗人比在外过夜情况可要糟糕得多。
陈禾就近扫了辆共享单车,打算火速归家。
半道上有个未知号码拨进来,陈禾单手扶着车把手,“哪位?”
他问对方哪位,那人却喊他儿子。
“陈斌辉?”陈禾在一个公交站前停下来,脚撑住地,心不在焉地拨弄背在胸口的书包,“找我做什么?”
陈斌辉说自己换了号码,又问陈禾近况,乌拉拉扯一堆。
陈禾懒得听,“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对面笑了,左右不过是说些“怎么把你爹想成这种人”之类的话。
陈斌辉约陈禾见面,说自己在外打拼赚钱了,要给陈禾拿去上大学。
“您年前还砸我妈店要抢钱,现在就在外打拼赚了?”陈禾心口有些堵,想骂人,又觉得陈斌辉压根骂不醒。
陈斌辉不在意地报了个茶馆的地址,语气倒还真有几分春风得意的意思。
茶馆在以前陈禾爷爷那幢老房子边上,陈禾车骑到一半转了个头往茶馆方向去了。
第34章 暧昧期够长了
那茶馆在陈禾刚进初中的时候就开着,基本没什么年轻人爱来这地。
一楼零零散散几个座给老头喝闲茶的,二楼是棋牌室跟包厢,三楼则租出去给人住。
陈禾路上脑子有点空跟无力,每次要见陈斌辉之前都会有类似的感受,他还算习惯。
进门的时候一股热气混杂着烟味儿往人身上扑。
陈禾又把校服拉链扯到最上,让领口能盖住自己鼻子。
“散座没了。”前台的老板倒是个年轻人,看着跟陈禾差不多年纪,估计也是帮家里看店的,“楼上还有包厢。”
陈禾说“有人已经定了座”。
但他忘了自己把衣领给扯上去了,再加上一楼大厅实在太吵,对方也没听不太清。
“儿子!”
陈禾转身看到了陈斌辉。
陈斌辉其实不高,尤其是走路喜欢缩着脖子,就显得更矮了。
陈禾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但对方好像忘了之前两人在店里大打出手的尴尬局面,脸上全是笑,过来拉陈禾的手。
陈禾往后避开。
陈斌辉肯定把这躲闪看在眼里,但今天他的人设是关心儿子的好父亲,于是只说:“上去喝茶吧。”
包间里意外地没别人。
陈禾坐在人对面,面无表情。
这包间非常之小,一面靠窗,一面是帘子,陈禾觉得陈斌辉刚吐出来的气还没来得及循环一道就又被自己吸进去了。
“你这个年纪还办不了银行卡吧?”陈斌辉从外套里的口袋掏出一包烟,然后点了,“好像没满十八得拿户口本才准办呢。”
陈禾没说话。
陈斌辉又问,仿佛真的不知道且很好奇,“快成年了吧?现在读高三?”
陈禾觉得烦,把眼前那碗茶咽下去后更烦了,“还有大半年,高二。”
陈斌辉哦哦哦了几声,脾气格外好。
以前陈禾跟李春莫名其妙就会被他揍,那时候就想以后长大了要把这人揍得妈都不认识。现在真的长大了,陈禾回忆起自己上回一钢管把这牲口揍趴下的样子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出气。
因为陈斌辉比想象中要矮和弱,陈禾没了击败黑恶势力的快感,反倒有种仗着自己年轻有力气去恃强凌弱的不正义。
“我听别人说你成绩挺好……”陈斌辉习惯性搓了搓手。
“没,我成绩烂得死。”陈禾打断他,“不是说给我钱上大学吗?钱呢?现在就给吧。”
两人面面相觑,一阵沉默,不过陈禾倒不觉得尴尬。
陈斌辉笑了,边咳边笑,于是咳不像咳笑不像笑,他还真从自己那破腰包里拿钱出来了。
钱用红塑料袋包着,很厚实,陈斌辉得意地说:“这里有两万。”
陈禾神色一动,“你哪来的?”
陈斌辉没说话,故作神秘。
中途服务员进来问要不要续杯,陈禾嫌那人烦,摆手催他走了。
“抢的?偷的?还是骗?”陈禾问得直接。
陈斌辉说自己跟以前的老同学一起做生意,分了红。
陈禾把做生意的细节都问了一遍,对方也都能答得上,只是最后要他别跟李春说。
“你刚跟人家做多久生意?从上回你缺钱去我妈店里抢那天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三个月不到……你就能拿出两万了?”陈禾越说声音越大,等意识到自己说的不是什么好事后又尽量压着脾气,“我警告你别想走些什么歪门邪道,你这人要是能赚早他妈赚了,哪还等到这岁数?要真想踏实下来不如找个厂拿死工资靠谱得多。”
“你小子……”陈斌辉眉心一跳,条件反射想跟人骂架,“算了,上回我翻墙去你们学校在那什么光荣榜看着你照片了。咱家祖上下来还没出过大学生,这书你好好念……”
茶凉透了,两人最后都没怎么喝。
陈禾的心情描述不上来,脑仁疼,嗓子像是被什么哽住了,既无语又操蛋,“你不要在外面干些什么离谱的事,最后被砍死了都不知道是谁喊人砍的你。”
这话不算危言耸听,新城最开始是一批搞有色金属的小老板先富带后富发展的。那时候比现在乱,欠钱不还或者一言不合就动刀的不在少数。陈禾小时候住爷爷家那会儿还见过一群人追着一个人摁街边上揍,没人敢上去劝架。
陈斌辉接了通电话,对面那人喊他“辉哥”,异常尊敬的语气,陈斌辉很吃这套,头往后仰,很有把握地跟对面说了些什么。
电话挂断后他又对陈禾说:“看着没?又有人要给我送钱的来了。”
陈禾忍不住心软问:“你给自己剩了多少?”
陈斌辉也不说,只道:“反正肯定给自己留了。”
“你真不如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小区招门卫。”陈禾耐着性子劝他,“你就没那做生意的头脑,真的,别人喊你声哥你就找不到北了……”
“看门才几个钱?”
“……”
陈禾怕来路不干净就没收那两万,心里琢磨着眼前这头老牲口既然已经跟他妈离了婚那到底还要不要把这事跟李春讲。
不讲万一又闹出什么糟心事怎么搞?
但讲了也是白白给李春添麻烦。
李春这辈子摊上这么个男的已经够糟糕,还是那种儿子看在眼里的糟糕,能斩断还是断干净的为好。
陈禾走出茶馆,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刚才里面的环境肉眼可见的浑浊,呼吸两下肺泡都跟着遭罪。
茶馆对面就是他以前的初中,不知道是不是大课间,现在特吵。
其实很多大人都不知道怎么当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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