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八个字一出来林南的眼眶又腾起雾气,在一起三年,闻野说出口的浪漫情话真的少之又少,每年过生日定蛋糕都写这八个字做祝福语。
林南以前笑话他:“你怎么这么土啊,那是祝贺老头子的,像我这样的年轻小A你得祝我事业有成啊,蒸蒸日上啊,人中龙凤啊,什么的。”
闻野当时也是这样掐着他的脸蛋,“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不用你有多大出息,能没心没肺地好好活着别出事儿我就烧高香了。”
他的愿望始终很简单,简单到了吝啬的地步,甚至连自己都不愿意带上,只想把所有的好运都分给林南,只给林南,想他快快乐乐,长命百岁。
可即便用光了所有许愿的机会,林南还是不能平安。
思及此,闻野把烟掐灭,拽起人就要走。
可林南刚抬眼就看到闻野胸口上突然出现一个被枪口瞄准的红点。
“哥!”他脸色骤变,拼命冲过去将闻野扑倒在地!
只听一声尖锐的响呛在身后炸开,玻璃窗被子弹贯穿震碎,下一秒,一股猩甜的温热在闻野眼前炸开。
他只能感觉到怀里的人突然一抖,身体弹动着倒了过来,闻野张开手臂接住他,抱着人用最快的速度翻滚到墙体之后,掌心已经被湿黏的血液浸满。
“南南!南南你怎么样!”闻野用力按住他背后的伤口,却还是能感觉到不断有血涌出,他屏着呼吸闷吼了两声,努力逼自己冷静下来。
“南南来,来看着我,别怕,看着我。”
他把人平放到地上,边拿纱布边打电话通知手底下人立刻过来。
手上动作慌乱得不像话,纱布抖了好几次都没抖开,闻野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让自己冷静点,终于稳下心神,用纱布勒紧他的伤口。
子弹击中了右后胸,没有贯穿,林南在他怀里哆嗦着不停呕血,一股一股的血流从他嘴角涌出来,呛得他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一个破碎的音节叫的最清楚。
“哥……闻哥……”
闻野心如刀绞,指尖颤抖着把他扶起来,眼泪涓涓成线,滑下他嘴角,“不怕南南,不害怕,我守着你呢,五分钟他们就能赶到。”
闻野用衣服裹住他,侧着身体挡住他,边开枪射击边不断移动到下一个掩体之后。
林南好不容易把呛在喉咙里的血呕出去,虚软的手指紧紧扯着他的衣袖,“哥,你看……这次……我没把戒指弄丢……”
他攥着那枚戒指,咧开嘴笑起来,沾的满口都是血,像是只奄奄一息的小动物,乞求他给自己舔舔伤口。
闻野疼得心都碎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说话了宝宝,留着力气。”
林南摇摇头,胸口的枪伤疼得他想把自己缩起来,缩进他怀里,奄奄一息地低喃:“哥,对不起,我真的知错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别不要我……别和我算了……”
闻野吻着他轻哄,紧紧抱着人,声音哽咽:“没不要你,不和你算,怎么算啊?”
他轻声笑起来,抓着林南的手进掌心里:“没有你,我就死了,没有我,你也死了。咱俩早就绑一起了,谁离了谁都活不下去。”
要是真的无法恢复记忆,他就是杀了王幽把林南抢回去,也不会留林南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漂泊。
林南终于舍得闭上眼了,在他怀里像小狮子似的蹭了两下,开始诉委屈:“我疼,哥……我害怕……”
守在外面的人已经进来了,给了闻野一个安全的暗号,闻野让他们立刻叫救护车,抱起林南往外走。
“知道你疼,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没事了。”
林南的声音更小了一些:“我害怕……”
闻野只能更紧地抱住他,声音放得很轻很轻,“我在这还怕什么啊,我守着你呢。”
“我害怕你……你太凶了……你还要和我算了……”
闻野用力闭了下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在他额心落了一个吻,“好了,不怕了,不凶你了。”
*
两个月不到进了两次医院,还两次都是鬼门关走一遭,林南的运气真是天下第一的差,从小背到大,实在不适合干这行。
他从抢救室出来又在icu住了一宿,才转入普通病房,昏天黑地地晕了三天,终于悠悠转醒。
彼时闻野正和医生在办公室里询问病情。
之前出车祸失忆时医生交代过他,林南的情况不稳定,不能受刺激,得靠他自己想起来,所以闻野才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两人的关系。
他们谈的又一直是地下恋情,怕关系捅破了会被有心之人两边牵制,所以也实在不怪林南被骗,当时除了闻野压根没人知道实情,闻野又不在他身边。
“后脑的淤血基本清除了,只要不再受刺激就没什么大碍。”医生指着片子和他说。
闻野点了点头,又问了些注意事项,就拿着药出门了,还不等走到拐角保镖就给他打电话,说病房里的人醒了,但是状态有点不对。
“你说他干什么呢?”
保镖的语气有点迟疑:“小南哥刚醒,我们还没敢进去,他好像是在看……看……驴叫的视频,一抽一抽的,声音还挺大。”
闻野:“……”
闻野:“你要想说他哭的像驴叫就直接说。”
“那不是怕小南哥知道我说他哭了揍我吗。”保镖嘿嘿直笑,他跟了闻野挺多年,不像别人那么怕他,“像不像不知道,反正动静是挺大,闻哥你赶紧上来吧,刚醒没多久就开始哭了,别再给哭坏了。”
“他能哭坏就有鬼了,且得嚎呢。”
闻野有点想笑,又有点心疼,林南中一枪睡三天都不醒,自己还没哭呢他倒先哭上了,也不知道这祖宗又在委屈什么。
其实林南还真没替自己委屈什么,他全替闻野委屈了。
刚醒过来时病房里没人,他就下去呲哇乱叫地给自己简单洗漱了一下,床头的小柜子上有两样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一枚戒指、一个黑色文件夹、一本被血污了的巴掌大小本子。
林南把戒指捡起来揣兜里,又去翻那个小本子,打开第一页就被半干的血糊得看不太清字了,隐约能瞧出这是个账本。
闻野的账本。
和大多数alpha不同,他身上还保留着一些和身份不相匹配的老派,总是用不惯电子产品,某些方面像个十足十的老干部。
喜欢用账本记事本多过手机备忘录,喜欢打电话多过通视频,甚至林南十九岁生日时,还收到过一封他亲手写的手心信,足足有十三页纸。
林南好奇他会在这个贴身带着的小本子里写些什么东西,是仓库的出入账记录?还是酒吧街一年的流水?或者是几个小公司的分红?
这样想着林南随手打开那个本子,只翻了几页就红了眼眶,憋了三天的眼泪决堤般汹涌而下。
小本子有两百多页,记账的时间跨度有整整两年,眼花缭乱上百条账目,全和林南有关。
【酒吧街入账XXX万,给他买房,赛洛岛沿海别墅群,三排三十七号,要带种了椰子树的庭院。】
【仓库进账XXX万,提一辆银色库里南。】
【分红XXX万,买几辆摩托放仓库,留着他玩。】
…… ……
再往下翻还有几十上百条,除了用来买车买房买保险的以外,其他的进账后面都整整齐齐地写了几个字:小屯炮的零花钱。
直到此时林南才知道,不光许愿时的好运气,还有闻野拼了两年多的机会,攒了大半辈子的家业,一颗不善言辞的心意,全都留给了自己。
他给出去的承诺,从来不是说说而已,答应了林南让他过普通人的日子,就千方百计地搭起一道桥,想把小二百五从这个吃人不见血的圈子里送出去。
可林南却因为自己忘记了,就要强行把他从桥上扔下去,拉着别人的手走向本应属于他们的未来。
*
闻野进来时病床上的人还在鬼哭狼嚎,哭声震天响,可能自己也知道丢人,但又实在忍不住,就把脑袋闷在被子里哭。
后背有伤不能躺,林南就只能撅在床上,哭一声被子里的人就抖一下,好像小猪拱地。
闻野都看笑了,隔着被子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哭包,收收声儿。”
驴叫戛然而止,林南抿着唇抽抽了好几下,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看着他,眼尾沾的全是泪,哭得满脸酡红。
他本就是有些稚气的长相,圆圆的脑袋圆圆的小脸,水亮亮的狗狗眼不管什么时候看过去都像在笑,就连生气发火时都很有光彩。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重饱和度的向日葵。
但是很凶的那种向日葵。
这样的脸上就不该出现眼泪,沾一点点就显得特别可怜,特别无助,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还没处诉苦。
闻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抬手给他擦泪擦鼻子,无奈了,“好了别哭了,看你哭得这倒霉样儿,你要是醒过来就为了哭我就给你一拳让你接着睡。”
林南抽抽了一声,紧紧捏着那个账本,原本只是沾了血,现在又糊上那么多眼泪,彻底没法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