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白玉堂将手伏在桌面,探下身,目光中多了强硬的意味,声音却像是乞求,“猫儿,一天,再给我一天时间,我陪你去。------我不放心……”
展昭笑了,温润眸子却透着决绝,缓缓的摇头,“来不及。”
白玉堂身子更重的前倾,眼中暗黑的深邃不容展昭闪躲,“什么叫来不及!你说清楚!”白玉堂的怒意和担虑撞的展昭心口有些疼。
清晰,那疼那般清晰,那情那般清晰,可有时候,人没得选择,只能在伤害中被动的取舍。
万岁假意全部心思放在庆生一事上,暗中却在留意襄阳王和庞太师的动作,于襄阳,那全无守卫却无一人敢越雷池半步的神秘巍峨建筑冲霄楼透着玄机,暗卫密报藏于重重机关之中的通敌名单,是横在皇帝心头的一根毒刺。
内忧外患,必须于公主庆生之前拿到通敌名单先发制人!
这是万岁的一道密旨连暗卫统领都不知情,展昭犹记得当天,仅长自己几岁却于官场磨砺的身心俱惫的九五至尊以兄长的姿态朋友的身份诉说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 那眼神中有一种隐忍的信任,于公于私,展昭都是万死难辞。
大宋的江山不能毁在元昊手上,百姓安居乐业的净土不容外族的血腥践踏!万岁眼中的责任和信任,决绝与毅然,果断与谨慎攥的展昭心头一窒,权利的游戏地位的角逐展昭丝毫不在意,弃江湖入庙堂只为求仁得仁,面对的嘱托唯有心上一横,包拯不知情,白玉堂不知情,无论展昭担得起担不起都已是箭在弦上。
“猫儿!告诉我!你一己之力不行!”白玉堂双目快要激出血来,那种未知的漩涡,眼睁睁看自己最在意的人一步步往里跳,白玉堂恨不得夜闯驿馆杀他个片甲不留。
展昭手抚着杯子却已无喝的意思。
“展昭,不说信不信我连夜去端了驿馆,杀了元昊!”
展昭一愣抬起眸光重新打量白玉堂,良久,那目光没有愤怒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更多的平静,“玉堂,别激我,我不会就范。”
“是吗?”白玉堂黑白分明的眼神里透着狠意。
“……”
展昭起身,白玉堂刚要发作展昭身形一闪轻而易举封了他穴道,白玉堂直觉到却已经迟了,即便展昭的状态不同以往,可内力尚未恢复与展昭周旋也根本是徒劳,身体软在展昭怀里时目光中只有愤怒!
展昭根本不去看他,将他扶到自己床上,去了鞋子盖上被,起身换上黑色夜行装在桌上拍起巨阙转身就走,行至门旁警觉身后那人快要在自己身上烫出两个窟窿的目光,顿了顿又转身回来,迎着白玉堂的目光坐在床边,坐在白玉堂身旁:“如果明知是死,你还会拉我一起么?”白玉堂目光的怒意更甚。
“以你的性情,你不会!”展昭苦笑着为自己的提问做出解释,长吁口气,继续道:“我如果是你,我也不会!”
白玉堂的目光变得焦急。
“玉堂,即便你有心与我同生共死,眼下却不是时候,大宋江山就要毁在乱臣贼子手中,而眼下你要做的就是保管好这调兵虎符。”
白玉堂眼中透着不可置信,目光追着展昭身影,见桌案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盒子,很普通的盒子。展昭郑重托在手里,之后递在白玉堂手上。“这是万岁命我务必保管妥善保管的东西,你代我去完成!”
白玉堂暗自无数次的抗争试图冲破穴道,无奈展昭太了解怎样的力道可以掌控白玉堂,周身不能动,迫于无奈的安静听着展昭近乎遗言一样的阐述,深深的不祥之感漫天压下,压抑的每呼吸一次都等同于挣扎!
展昭微笑,指尖一动白玉堂便合了眼昏昏睡去,“玉堂,你有气,等展某有命回来再算吧……”
一路急行,展昭顾不得多做他想。估算着元昊飞镖送信约他的时间差不多了。驿馆一惯的守卫森严,依礼打探却得知元昊根本不在驿馆,而是在戴苛梦的闻香阁。展昭心下着急夜雪歌处境,却不得不压下这份担虑,纵步如飞赶往闻香阁。
更夫敲过三次更,此时的闻香阁也隐没在黑暗里,一切的头绪和思路全都黯然,这里根本不像元昊布下天罗地网在等他。
“元昊!展昭没功夫陪你玩这种躲躲藏藏的把戏,有种的出来!”展昭的愤怒不加掩饰的自言语间流露,黑暗里那双眼睛微露笑意,明明暗暗月影里用帕子掩住唇角轻咳着款步移出。
展昭回身,正对上戴苛梦的笑。
“这不是展大人么,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展昭无心应对,言语单刀直入:“元昊在哪!”
戴苛梦眼波流转:“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展大人凭什么断定西夏世子会在我心里?”
展昭怒目直视:“夫人深夜于此难道不是有意等在下前来!”
戴苛梦噗嗤一笑,“展大人是不是太过自作多情,即便你长相俊朗却也不至于我深夜相约。”
“你……”展昭一时语拙,引来戴苛梦又是一笑。
“展某无心玩笑,夫人若想知会什么烦请直言相告。”
“你也不用急,我备了美酒和美女,展大人可以二选一。”
展昭怒意渐溢,冷声道:“夫人不说也罢,展某自有办法去驿馆寻出元昊下落。”
戴苛梦不以为然:“展大人不是刚刚从驿馆前来?”
“先礼后兵!”展昭握剑的手骨节凸起到极致,戴苛梦有心扫过,长吁一叹,“你不怕你的包大人为难?”
展昭转身就走,留下一句话:“展某已非朝廷中人。”
戴苛梦想了想,唤了一声展昭,展昭顿住步子没有回头:“夫人还有何指教?”
戴苛梦眼神中多了丝柔和:“他不在这里,让我告诉你他在得意钱庄等你!”
展昭依旧没有回头:“我凭什么相信你?”
戴苛梦莞尔:“凭我深夜等你于此。”
“多谢。”
展昭始终没有回头,黑色的衣服,暗沉的巨阙,整个人透出一股子苍凉的味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戴苛梦不太明白他与元昊斗下去图的是什么。
再次来到得意钱庄的时候,展昭有些自嘲,第一次来这里巧遇白玉堂,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有侥幸。与元昊兜兜转转的,够了,一切都理性有个了断,如今的情势分明自己是戏子,而元昊稳坐楼台等着看戏,也罢,展某奉陪!
一改往日儒雅,飞起一脚跺开大门。门户洞开,似乎根本并未上锁,虽死了庄主,钱庄生意依然有人打理,而此时的异静显然不合常理。展昭握紧巨阙警觉而入,每一步都是谨慎小心,可在偌大的钱庄居然没有找到一个人。
展昭感觉自己的怒意快要被点燃了……排除元昊的调虎离山,展昭耐着性子又重新将得意钱庄查了一遍。第一遍急于找人很多蛛丝马迹都没有留意,这次细查下来发现人是临时遣派离开,有意留下这宅子唱空城计。
索性,学白玉堂任性一次。
展昭于屋内寻到些油倒在墙边,持铁器向墙面击去,星火点点迸溅,有些粘上油便逐渐扩散燃烧。火势渐渐旺起来展昭思讨着退出屋子,身后却想起了击掌声,伴着那人口是心非的喝彩:“好!果然干的漂亮!”
☆、难(三)
展昭不用回身单凭声音就已断定来人,倏忽转身长剑直指,冷语相讥:“李元昊,你有胆子出来了!”
李元昊笑的有些假:“展昭,你可是让我好等……”
“雪歌在哪!”怒意已无须掩饰。
“夜寒露重,姑娘家当然不方便,你放心我把她安置的妥妥当当。”元昊刻意的咬重妥妥当当四个字,又是得意的笑。
“我与你的恩怨与她无关,放了她!”
“啧啧啧,展大人这是在命令我?敢问展大人以什么身份?”
“江湖人!”三个字掷地有声,音未落展昭巨阙已起,分三式攻元昊喉,胸,腹!三式一气呵成卷着怒意分秒未容元昊喘息。在朝堂之上,展昭已经死了,如今再入江湖,伴着几份怆然却也有几分侥幸。对于展昭异于平常的狠绝元昊似乎也愣了愣,但只是一瞬的耽搁便已如动物般本能的抽身避让,紧接着黑暗处射出三道黑影与展昭缠斗在一处。
元昊嘴角勾了勾,明白展昭的先发制人实则是想速战速决,而他偏偏不会让他痛快。
展昭的狠和恨灌在巨阙之上,劲道刚烈迅猛,一改平时容人三分的大度,元昊微眯着眼打量,看来今夜的巨阙只想饮血。
暗暗庆幸,还好自己并没有太过低估他,以为一个狄凯就可以将他的内力消磨净尽,之后不费吹灰之力擒获。江湖传言果然不虚,这个南侠展昭确实不是泛泛之辈,若能为我所用……
筹策间一声闷哼将他思绪拉回现实,自己身边的一人被展昭斜斜削了右臂!
展昭!你有种!元昊不动声色的观战,将展昭的招式以及可能的变通套路熟记于心,又一个黑衣人胸前染血。
展昭右臂也已带伤,但元昊觊觎或者可以称之为激赏的正是他那份隐忍不发的刚毅,这个人似乎将皮肉剔下空剩一具骨骼依旧凛然不屈,他看的出来,展昭杀红了眼,他也非常想知道展昭能桀骜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