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是一块光泽内敛的璞玉,白玉堂是一颗璀璨夺人的夜明珠。
展昭是一汪平静宽厚的碧波湖,白玉堂是凛冽浩瀚翻卷汹涌的海。
一静一动,一制一驰……
闻得脚步声,白玉堂唇上弧度弯的更深,门扉开启,他已迅捷的翻身侧卧床榻之上。
展昭脚步很轻,开门声也很轻,生怕吵醒白玉堂。
打开门,便看见白玉堂果然面朝里依旧睡着。
将精选的吃食放在桌上,将巨阙也放在桌上,手抵额中浅寐。
白玉堂小心的偏过头,看他一脸的安静困乏,心下百味丛生一跃而起。
展昭睁开眼,温润却略显尴尬的笑笑,“白兄醒了?”
白玉堂二话不说拉住展昭往床上送,展昭警觉,抽身如风避开他的强势,“白玉堂,今日无论如何展某不会再依你。”
白玉堂听他说的严肃认真,“噗”的痴笑出声,反问道:“猫儿,你在想什么?”
经这一问,展昭满脸通红。
分心间,白玉堂已闪身而至,反剪他双手按在床上。
展昭愤怒挣扎,“白玉堂!你做什么!”
白玉堂忍俊不禁,拉过被子将他收在里面,语气换作温柔,“猫儿放心,你那一堆乱摊子有我呢……”
这句话果然奏效。
展昭真的服帖的安静下来。
白玉堂侧坐床边,“猫儿,之所以来找你因我知道很多事……”
展昭目光相迎,“白兄知道些什么。”
白玉堂自信满满的安慰,“你好好睡一下,剩下的事交给我!”
“白兄……”
“除非,你从未信过我白玉堂。”他说的郑重认真,语罢,又是一脸的讪笑,回身撩袍坐到桌边,一一打开食盒,“啧啧,猫儿当真体贴,知道五爷口味。”
展昭盘膝而坐,“合了白兄口味便好。”须知这些吃食当真花掉了展昭身上大部分的银两,他知道,素来白玉堂的嘴都很刁,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猫儿,你可吃过,要不要一起?”
“展某吃过了。”
白玉堂一笑,也不客套,风卷残云的吃着,当真饿极。
展昭看着他毫无文雅的吃相,摇头苦笑,放着陷空岛好好的日子不过,跑这汴京来跋涉受累。
思及至此,心上一暖。
昨夜的旖旎胶合近在眼前,登的俊面升温。
白玉堂不期而遇的对上展昭蕴满温存的游离眸子,夹在筷子上的酥香鱼肉“啪”的掉落在盛满女儿红的杯子里,飘着油星的女儿红砰溅出来,白玉堂夸张的向后蹦开。
还好,没溅上他的白衣。
展昭忍了几忍,看着他上窜下跳的夸张举动,终别开眼噗笑出声。
白玉堂咬着银牙恨恨的看着他。
展昭清咳了声,缓解尴尬。
白玉堂目色不善,“猫儿,你刚去哪了?”
展昭忍下笑,“我去了得意钱庄。”
“可有发现?”
展昭神色暗下来,“得意钱庄的生意并不简单。”
白玉堂笑,“哦?”
展昭道:“得意钱庄的真正主人不是康廉,他只是枚被废弃的棋子,真正的主人是昨夜那黑色夜行人。”
白玉堂叉了一个丸子放进嘴里,轻笑,“还有呢。”
展昭道:“他们的生意对象看似布施广泛,实则都与西夏商队有关系。”
白玉堂挑眉,“还有呢。”
展昭斜睨他一眼,“康廉的妻子便是曾经名动江湖却无故销声匿迹的梨花夫人。”
白玉堂啧啧点头,桃花眼含笑微轩,“不错,猫儿,你的鼻子确实很厉害,大半日的时间查到这么多。”
展昭徐徐道:“我有件事始终不明白。”
“什么?说来听听。”白玉堂握拳虚置于口鼻之上,下意识的啃着指甲。
“自己的夫婿遭人毒害,不就近报官,因何舍近求远送去开封府,而且匪夷所思的悬于开封府房梁之上?”
白玉堂不以为然,懒洋洋的开口:“如此大费周章保不准是做给人看的,你又怎知他夫妻和睦。”
展昭见他神情,心下几分了然,这老鼠定是有备而来,偏偏嘴硬让自己去查。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康廉只是个傀儡,得意钱庄一直在梨花夫人背后操持,她精于心计,又天生一副生意头脑,是以生意做的风声水起,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脉络全部暗伸西夏,你都查到了。”白玉堂说的不以为然,对展昭的微愠丝毫不予理会,他将腿尽量伸直,堂在凳子上,一副不羁的神情,漫不经心用杯盏盖子滤去茶叶,啜的津津有味。
展昭看在眼里实在忍无可忍,“白玉堂,你能不能斯文一点!”
白玉堂打了个哈哈,郑重的回视,一字一顿看似老实实则挑衅的语气:“不能!”
展昭唇角浅笑、晶亮的目光斜睨,“是么?”
白玉堂觉察到他神色有异,欲待抽身无奈腿堂于凳上已然不及,展昭的身形很快,快到以白玉堂的身手尚来不及放下茶盏。但听的凳腿清脆断裂之声,白玉堂呈大字仰面跌在地上。
杯盏稳稳的擎在手里,片滴未溅。
白玉堂牙咬的格格作响,翻身侧支,将杯盏中茶水猛灌,末了“呸呸”的吐着茶叶。
但见展昭,眉眼间都是笑。
笑的“可爱”。
笑的狡黠。
“猫儿,你变了。”
“近墨者黑!”
“哦?这解释白爷喜欢。”
“无聊!”
“猫儿你说我无聊?”
白玉堂成心的往近前凑了凑。
面对他的有意逗弄,展昭霍的起身,“白玉堂!”
伴着一声闷哼,俯身的白玉堂始料未及,高挺的鼻梁结结实实撞在展昭仓皇直起的肩胛上。
登时血涌。
展昭一惊,“白兄?”
白玉堂捂住鼻子,“猫儿,你的肩膀……都没有肉吗……?”
一句话,展昭哭笑不得。
转身出房门,回来的时候端了热水拿了干净的毛巾,浸透递给白玉堂。
一切处理妥当,白玉堂闷闷的坐在展昭对面。
良久的沉默。
白玉堂是闷不住的人。
他利用吐息自牙缝“嘶嘶”出声,唤得展昭的注意力。
见展昭抬头,白玉堂挑眉一笑,露出一口洁白齐整的牙,双手对搓,像个没长大的顽皮孩子。
“猫儿,想什么呢?”
展昭淡淡一笑,“白兄,我感觉自己已然置身于一张无形的网中。”
白玉堂正色道:“我来开封之前便有所觉。”
展昭抬眼,等他说下去。
“猫儿,你可发觉京城多了很多陌生面孔?”
“依狄凯所言,宋境潜伏了大批西夏死士!”
白玉堂眉峰一凛,“为什么不联系我!”
对上白玉堂殷切的眼,展昭别开视线,“这是我们官府的事,我不希望你牵扯进来。”
白玉堂咬牙,“猫儿,你觉得你一个人可以?”
展昭沉默。
白玉堂说的是实话,如今他一双脚一双手,确实两面牵制腹背受敌。
白玉堂开口,“如有需要,馅空岛五义听凭包大人差遣。”
展昭还欲规劝,被白玉堂决绝冷硬的目光挡了回来,知道白玉堂脾气,自己唯有欣然接受的份儿。
展昭苦笑。
白玉堂微笑。
四目相对,惺惜点头。
“猫儿,你可去找过夜鹰?”
展昭摇头,他哪有分shen之术!
“得意钱庄交给我,以我白家在金华的人脉总好过你单人匹马。”
展昭抿紧唇不语。
白玉堂知他心性,不愿自己过多牵扯。自己又何尝不是心疼他一个人苦撑。
诺大一个开封府,他心心念念的万民福祉,谁又考虑过他是否有能力担得下,红衣下的难,谁能分摊……
☆、两难
展昭起身。
对上展昭郑重摊开的手,白玉堂轻笑,乖乖的将玉玺交与。
倾心以待,他自是了解这猫的执拗脾气。
温润舒暖并不代表这只猫没有脾气。
白玉堂下意识的将招牌笑挂上眉眼嘴角,心讨:这脾气也便唯有他领教过,别人,怕是没这本事争取得如此殊荣。
展昭抬头看他,千言万语尽在目光留驻,既而转向玉玺。
通体莹白。
好玉!
——价值连城。
好手艺!
——倾古博今。
白玉堂笑了笑,“我终于知道它为何如此抢手了。”
展昭目色黯下来,“有如此手艺,放眼江湖市井,唯一人可以做到,可是这个人已被灭口。”
白玉堂脸色微变,“死了?”
展昭点头,“是,快剑从天灵掼入,一剑毙命。”
“你怎么知道?”
“尸体掩埋在得意钱庄。”
“你方才查到的?”
展昭点头。
白玉堂目光一凛,继续追问:“死了多久?”
“三天。”
白玉堂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如果我不去见他,他未必死……”
展昭摇头,“这盘棋里通盘都是死局,他岂会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