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那份恐惧烟消云散了。
要是太晚回去,只怕林子里会有危险。从前只有自己一个人,杜若水并不害怕,如今多了一个纪云镯,看上去还娇滴滴的,便不能不多一层顾虑。
纪云镯醒来后,他就催他立即动身和自己一起走。纪云镯揉了揉惺忪的眼,慢半拍地应了一声,拍拍身上的草屑站起来。
这一次他们走到上次分别的地方,杜若水没有第一时间离去。
纪云镯看了他一眼,凑过来与他挨近,伸长手臂指着山底下那片村庄里的一处,“那里就是我的家。”
杜若水跟着看过去,他当然认识村长的家,那是村里最大最漂亮的房子。
“阿哥,我回去啦!”
纪云镯朝他摆摆手,往前走了一步,又转头看他,见他杵在原地没动,才收回目光继续走。
杜若水留在原处目送他。
纪云镯走下这条山路,回头见杜若水还在那个地方看着自己,弯起双眼明媚一笑,扬声道:“阿哥,天暗了,你没带灯,回去吧。”
“我们七天后老地方见。”
七天后……老地方……
杜若水感到心头一舒,漫开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
过去石青山来时,他不会多期盼,他只是知道自己必须得等。
这一回,他真正期盼着能与纪云镯再见。
可到了约定的那一天,纪云镯却没有来。
第9章
从上回分开算起,他真正再见到纪云镯是十五天后,足足相隔半个月。
这日早上他发现门前压了一块石头,循着纸上的信息去到村里一户人家,主人家聚集了不少人,围着主屋一个捆在柱子上、披头散发的女人指指点点,一片议论声。
他一来,又吸引来不少人。这些人平日里虽忌讳他,可不管多少回都爱凑个热闹。
如往常一般,画符、点灯、跳舞……等他收摄心神睁开眼,发现村长也来了——纪云镯就跟在他身后。
村长见他收起剑,第一个上前来询问:“成了?”
他点点头。
村长走过去俯身观察那个女人,轻声呼唤:“连二嫂子、连二嫂子……”
女人嘴里发出一声含糊地呻/吟,像是回应。
杜若水盯着纪云镯看了一刻,纪云镯垂着眼,他看不见他的眼睛,只看见两扇漆黑密长的睫羽,阻隔了他的视线。此时的纪云镯安静乖巧,周身的银流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与他见过的样子迥异,可也叫人心头发冷。
他知道这里不需要自己了,提着剑转身就走,外面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一大半都留在屋里看热闹。
大概走出几百米,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疾跑的脚步,来人呼唤他:“阿哥!”
他没理会,加快了步伐。
对方追着他跑,“阿哥——”
“杜若水!”他喊他名字了,“杜……哎哟!”
杜若水步伐一顿,继续朝前走,走出五十步忍不住回头看过去,就见纪云镯瘫坐在地上摸着左脚脚踝,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想收回目光,却迎着对方的目光重新走了回去。
来到近前,没想到纪云镯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他吃了一惊,差点下意识踹过去,“做什么?”
纪云镯抬眼瞪他,“不准跑!”
他又收紧手臂,笑得像只偷了鱼的猫,“反正这下你也跑不了了。”
杜若水第一次喊他的名字:“纪云镯!”
纪云镯忙不迭道:“我生病了!”
他说道:“我是生病了,被爷爷按在床上看大夫,那天才没来。”
“我不是故意的。”
“我想来找你,可是爷爷一直守着我。”
“阿哥,你等了我多久?”
“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纪云镯抱着他的腿摇晃。
他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生病了?”
他不认为纪云镯会骗他,毕竟他的小身板看上去实在不够强健。
纪云镯却像误会了,忙说:“真的、真的……”
“老毛病了,只是忘了告诉你。”
“因为不生病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厉害得不得了!壮得可以去斗牛。”
“每回都以为自己好全了,不会再生病了。”
“唉,可只要一倒下去,就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难受死啦。”
杜若水蹲下去看他的腿。
“没事儿,”纪云镯收回手露出光洁的脚踝,也松开抱着杜若水的另一只手,却再一次张开手臂,合拢环住他的肩,笑吟吟道,“阿哥,原谅我了吧?”
杜若水一时浑身僵硬,感到对方温热的吐息洒在耳畔,身上一团淡淡的香气扑过来,像某种山花或青草的香……他的手又短又小,只能勉强够到他肩侧,那份触感却像要烧过衣料传递到皮肤上。
他回过神,猛地站起身。
纪云镯不解地眨了眨眼。
明知道这人刚才是用假摔来骗他,杜若水还是朝他伸出手。
“走吧。”
纪云镯乖乖递出自己的手。
“你要去哪儿?”
“回家。”
“村长呢?”
“我跟他说好先回去,不等他了。”
杜若水没问他刚才为什么装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他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做法。何况,他也不想被旁人知道他与纪云镯的关系。
这么一想,不由引起另一个问题: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两个人并肩走了一截路,路上逐渐出现人烟,杜若水就特意和纪云镯拉开距离,远远缀在后头,看上去只是恰好与他同路。很快到了纪云镯家附近,能看到他家那扇亮眼的红漆垂花门了,纪云镯把手伸到后面摆了摆。杜若水放缓脚步,看着他走过去,到那扇对他来说过于高大的门前推了一把,门缝后很快探出一颗黄色脑袋,阿花扑腾着“汪汪”直叫。
杜若水绕过这条路独自朝大路深处走下去,能察觉到身后纪云镯在看着他,因为他没听到关门的声音,还能听到阿花嘹亮的叫声,仿佛一路送他。
这一次他和纪云镯没做约定,到了下一个纪云镯爷爷进城的日子,他去到湖边,很快等来了纪云镯。
纪云镯手里提了一个竹编的篮子,把篮子搁在一边后直接倒在草丛里,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气。
杜若水侧头看他,问:“你的病好了?”
“上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好了,毕竟是上上次回去病……”纪云镯说到这里忽然闭上嘴。
杜若水扫视他周身,终于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因为赶来这儿才生病的?”
纪云镯摇头否认,“不是不是!”
杜若水倾身接近他,用一只手触碰对方的手腕,又顺着袖口往里面滑了一寸,摸到一层微凉湿润的汗。
纪云镯往后缩,睁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杜若水莫名想叹一口气,自从认识纪云镯以后,他好似多出了许多从前没有过的情绪。
他在身上摸了摸,抻出一截衣摆,挥剑斩下来,再递过去,“擦擦。”
又说:“以后你不要来了。”
纪云镯一听这话就丢开那块布,瘪瘪嘴,“我不。”
“这里离村子太远了,不安全。”
“白天过来,有什么不安全的?”
“你要是倒在路上了,都不会被人发现,说不定等天黑了还会被野兽叼走。”
“所以我带阿花来啊,你放心,他会去叫人来。”
与他说不通,杜若水压下声音冷然道:“你很麻烦。”
“你会给我带来麻烦。”
话音落,纪云镯呆怔了似的,半晌才眨了眨眼,双眼迅速泛红了。
他用力撇开头,两只手胡乱去抓身侧的杂草,草屑四处飞扬。
他眼角的颜色落入眼底,叫杜若水觉得十分刺眼,心里感到无措,也不说话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还是纪云镯先开了口:“可是,我喜欢这里。”
“我不能来吗?”
“我想来见你。”
“我保证,我不会再生病了。”
“就是生病,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是来见你,连我爷爷都不知道。”
“你放心,他们不会知道的。”
“……好不好?”
杜若水哪里还能说出拒绝的话?
不止如此,纪云镯见他不再抓着这件事不放,立刻喜逐颜开,简直叫杜若水怀疑……方才是否又是这小孩在演戏骗他?纪云镯欢呼一声从草地上膝行过来,揭开竹篮的盖子,“阿哥,我今天不止做了血粑鸭,还做了青椒皮蛋,皮蛋,可宝贵了,是个轻易弄不来的好东西呢。做这个菜很简单,都不用生火,捣碎了就能很好吃,不过得拌着饭,所以我还带了一碗白米饭,你尝尝。”
到他吃东西的时候,纪云镯劝他把脸上的傩面摘下来,他也没拒绝。
不知道从前纪云镯见没见过他面具下的脸,反正这会儿他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只是托腮安静地看着他。
间隙里他又问起:“上一次你等了多久?”
纪云镯会把自己上一次因为什么生病而不小心说漏嘴,杜若水可没那么笨,他比他大了整整四岁。
他低头专心吃饭,全当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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