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穿着一看就是从头到脚特意打理过,从头发到指甲,都呈现出一种紧绷的精致感,自我介绍是陆郡的朋友。
其中一个先入为主地问:“你是陆哥新交的男朋友吧。”
他的语气特别强调了'新’这个字,让聂斐然感到不适,好像在暗示他旧人有很多,而之后还有源源不断更新的人会出现在陆郡身边。
可聂斐然不会因为这样就生气,他感觉到对方话中绵里藏针的敌意,所以只是不卑不亢地回答:“你好,我是聂斐然。”
“早就听说陆哥这次玩真的,一见真是惊艳。”对方又假意恭维几句。
聂斐然被这句话搞得有点头大,想走开,又觉得不礼貌,只好敷衍着回应对方各种问题。
从年龄答到学校,毕竟不是一路人,涉及专业的东西总是无话可讲,最后话题不知怎么转到家世身上。
“不知令尊在哪里高就?”对面铺垫许久,终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这不是聂斐然第一次被问到家世,陆郡说这就是有些人最热衷的话题。因为他们的脑子里天生有杆衡量利益的秤,没有家族背景衬托他们一无是处。
聂斐然不习惯,但也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家庭背景有什么拿不出手的,所以谦虚地回答父母都是大学老师。
对方听到答案后,瞳孔惊讶又兴奋地放大了,轻呼: “大学老师?!”
“是的。”
“真好,很光荣的职业!”男人应和着,却好像听到什么滑稽事,低头笑了一声。
“在聊什么?”
陆郡走过来,塞给聂斐然一杯无酒精鸡尾酒,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没记错的话,左边那位是三鎏集团二太的大儿子。三年前一个邮轮酒会,他假装喝醉走错,进了陆郡房间,最后被拖着手推了出去。接下来这几年,他一直耿耿于怀,三不五时换着号码给陆郡发一些毫无意义暧昧短信,被陆郡反复拉黑。
而另一位是阳霖的表亲,无趣无才的纨绔子弟。
见到陆郡,无论从体态还是表情,两个人都明显收敛。
聂斐然不是那种仗势甩脸色的人,尽管刚才的谈话真的很不愉快,他还是没说什么,笑笑,“跟两位先生随便聊了几句。”
“陆哥,你不在我们和小聂聊的可开心了,你一来人就不说话了。”阳霖表亲笑嘻嘻地打圆场。
陆郡一听,猜得出来对方能说些什么,脸色就不太好。本来他也挺烦这俩人,碍于阳霖面子一直没翻脸,所以之后冷着脸随便扯了个理由把聂斐然牵走了。
“你干嘛垮着个脸?”聂斐然察觉身边人低气压,偏头看他。
“那种人你搭理他干嘛?”陆郡切了一块蛋糕给递给他。
“我又不会因为几句话生气。”聂斐然吃了一口蛋糕上的芒果,又叉了一块给陆郡,“你不是教过我。”
陆郡亲了亲他沾到奶油的嘴角,淡声说:“反正别当回事。”
聂斐然确实没有当回事,针对他本人的调侃他可以照单全收,这是他之前就给自己定下过的心理暗示。他家教良好,父母恩爱,自己一直开朗自信,没有什么值得他陷入自我怀疑。
当然,除了陆郡。
-
如果那天的聚会可以在那块口味层次很丰富的芒果蛋糕处摁下暂停就好了。
那天快结束时,有位客人喝醉摔到了泳池里,陆郡刚好在旁边,就去拉了一把,结果把自己的裤子弄湿了。
阳霖让佣人带他去楼上换,而聂斐然喝了点酒想去洗手间,两人就说好一会儿直接在停车场见。
聂斐然在洗手间时,听到小便池走进几个人,嘴上没门地聊着各种晚上打听来的八卦,当然也包括陆郡和他。
这是聂斐然第一次站在八卦的风口,也是他第一次从旁观者的嘴里观察他和陆郡的感情。
可是他听到的是——
“哎现在的mb花样这么多了?陆哥带来那个看着是挺纯的,就是不知道贵不贵。”
“哈哈,可不敢乱说,人家父母还是大学教授。”
“你俩别逗我笑了哈哈,这人设过时了啊。”
“所以说陆郡这是扶贫呢还是找温暖呢,又掉价又现眼,诶他以前也不这样啊——”
“去去去,干嘛啊你们,别乱说我嫂子,人好着呢。”
这个声音聂斐然认识,是阳霖。
“哟,可别叫早了,明年指不定改口叫我嫂子呢哈哈……”是刚才那个男人。
“再乱说揍你们。”阳霖说。
接下来他们说的话聂斐然没有再听进去。小小的隔间里好像连空气流动也停止了,而他觉得自己的快没法呼吸。
他不知道什么是mb,但不用查也能猜到。
他的教养和成长环境,鲜少让他直面这种粗俗且直接的恶意,每句话都阴暗刻薄,而且说话的人并不担心会伤害到别人。
他们把他当做一个价格虚高的商品,而陆郡被当做一个心甘情愿上当的冤大头。
他希望自己可以做到百毒不侵,但那些话还是像一堆被搅拌着的沥青,腐臭黏腻,附在他的脑海,没有阳光照进来,最后在某个地方干涸后重新变得坚硬。
却硌得他生疼。
原来不是他不在意就可以。
-
那天回家的路上,聂斐然很安静,一直眼神空空地看着路的前方。等红灯时陆郡拉过他的手问他怎么不说话。
“怎么了?不开心?”
“没有,有点困。”聂斐然垂着眼回答。
陆郡觉得他有些低落,又不确定他是真的困还是别的,便说:“是不是阳霖又乱说话了,下次这种乱糟糟的场合不去了。”
聂斐然没说话。
第22章 22
聂斐然的低落只持续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他没有课,起床时陆郡已经去上班了。
桌上留着一份早餐,有咖啡,还有一大盒他喜欢的酥皮点心,来自一家有些年头的铺子,每周只限量供应两天,陆郡记得他爱吃,常常托助理去买。
聂斐然用冷水洗了个脸,之后用小夹子把碎发捋到脑后,露出额头,盯着镜子里的人看了许久——
他实在没有立场再为昨天的事怄心。
他一个人难过一阵就好了,没必要再为此搅得陆郡跟他一样不开心。因为他没有做错任何,陆郡也已极尽体贴,如果只因几个不友善的人说的垃圾话就误会陆郡或者怀疑他们的关系,那就太武断,也对陆郡太残忍了。
所以那天早晨,聂斐然只是看着窗外发了会儿呆,然后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写他晚上要和小组成员讨论的项目计划书。
-
进入六月,聂斐然开始忙得像个团团转的陀螺。
他参与的竞赛项目渐渐走到决胜阶段。白天的日程塞满了大小组会,晚上则和导师往来大量邮件进行论文校稿,中间还穿插着投递简历,线上线下面试,以及周末雷打不动地打工。
陆郡有时候会恍惚好像好几天没有见到“醒着的”聂斐然了。
他总是在陆郡起床前就轻轻关门离开,而晚上陆郡等得睡着了,他才从讨论室回来。
有时甚至连晚餐都没吃。到家灯也不开,蹑手蹑脚地在厨房给自己泡面,然后快速吃完,洗漱后手脚冰凉地钻进被窝。
“怎么又那么晚啊。”陆郡半醒着,把他搂到怀里,用腿给他捂着脚。
“下周就出结果了,最后冲刺。”聂斐然亲亲他的下巴,有点愧疚这段时间忽略他太多。
陆郡担心他身体,“如果是为了奖学金,别太拼好不好,身体要紧。”
“不只是为了奖学金。”
“唉,再不结束我快饿死了。”陆郡有点委屈地嘟囔。
“要不,你先回家住……”聂斐然犹犹豫豫地问。
枕边的人半天没回答,就在聂斐然以为他睡着时,他悠悠说了一句:
“你跟我回就回。”
“我是想,你回家的话,有人给你做——”
饭字还没出口,陆郡就打断他,“我说了,你在哪儿我在哪儿,而且我俩说的饿不是一种。别想了,快睡。”
聂斐然闻言耳根一热,才反应过来俩人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做过,愈发愧疚。
但陆郡确实困了,所以也不管聂斐然还在想什么,指腹摩挲着他腰上那颗小痣,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之后陆郡又安静了几天,不同的是聂斐然再晚归时他要么去接,要么自己睡前在厨房给聂斐然留点他爱吃的或者有营养的,有时候是小笼包,有时候是烧腊饭,都出自陆郡家厨师之手。
大半夜,又罪恶又想吃,聂斐然通常恨恨地看一眼床上的背影,手还是自觉打开了保温餐盒。
-
等终于熬到月底的一天,陆郡开会时收到聂斐然发来信息——
一张邮件截图,写着祝贺聂斐然小组拿到A+等级,也就是竞赛的第一名,信息后面是聂斐然发的在泥坑打滚的快乐小猪表情。
“所以今天?”陆郡只关心一件事。
“再等等,明天是周末,Nina说会很忙。”
Nina是聂斐然打工餐厅的老板娘,热情爽朗的西欧人。
陆郡又想到聂斐然最近感冒才刚好一些,商量道:“可是你这两天都忙病了,休息一周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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