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大手一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转身往活动室走去。
“走,走,走。都走,都走。”
语气中满是难掩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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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雨狂风骤,翌日一早却是艳阳高照,据说早上起来的人还见到了横跨浦江两岸的一轮彩虹。
不过很明显向帅并不在此列,昨天出了学校后,足足在校门口的门卫室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们才打到一部出租车。
等回到小洋楼,都过凌晨三点了。
向帅迷瞪着眼睛就往楼上跑,抱住枕头就开始呼呼大睡。
就这么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要不是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还能再睡几个钟头。
“哎,向叔叔你来了?”
刚下楼梯,没有见到大班长,倒是见着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向前进。
“昨天夜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向叔叔你千万别生气。”
不管怎么说,先赔礼道歉。
“我知道,明哲都给我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向前进有些心不在焉,把热过一遍的牛奶差点又放进微波炉里。
“班长去哪儿了?他吃了早饭么?”
双手捧着牛奶杯,向帅左右打量一通,没见着明哲的身影。
“他一早就回去了。今天下午他有一场指导棋,他爸请了从香港回内地探亲的前国手和他对弈,说是让他见识见识岭南一路的棋风。”
说到这里,向前进不免有些羡慕。
难怪明家能够霸占棋坛霸主地位那么多年,用这样的方法打造出来的子弟,能不眼光卓越,集百家之长么。
“别多想,他们氪金玩家有他们氪金玩家的玩法。”
向帅说着,拍了拍向前进的肩膀。
“将来咱们的成就绝对不在明哲之下。”
听他说的是“咱们”而不是“你”,向前进心头一动。
“怎么?你是想通了,决定从此以后好好下棋了么?”
“唔……怎么一个个的都是人精。”
向帅咋舌。
“是啊,昨天我的脑子被雷劈醒了,决定好好参加比赛,好好下棋。争取尽快有一天把魏益谦给赢了,那我就开心死了。”
说着,他攥起拳头,露出一脸恶狠狠的表情。
他是真的想通了,虽然“项帅”的志愿里没有做棋手这一项。
但是,他也没说自己不能当棋手啊。
既然如此,向帅决定自己干脆“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棋,是要好好下的,不然对不起那么多支持自己的朋友们。
但是学,也是要好好上的。
至少拿到大学文凭,哪怕将来他真的离开了,“项帅”也有安身立命的资本。
他昨天回家的路上也跟明哲说了,要参加明年的个人锦标赛。
要是进了前三,妥妥的高校直招,都不用参加考试就能上好大学。
哪怕打不进前三,只进入前六,只要拿下国家一级运动员职称,高考也是能加分的。
二十分啊。
向帅激动地比出两个指头。
“你能自己想通那真是太好了……”
向前进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接着端起烤好的面包和煎蛋,走进客厅。
从最初只会做中式早餐,到现在向前进能把项家小厨房里的各种烤箱,吐司炉用得如鱼得水,炉火纯青,前后也不过就一个月时间。
顾姣姣女士,您真是有福气,能找到这么一个心灵手巧的上海好男人。
吃着吐司煎蛋,向帅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骄傲之情。
倒是向前进,放下早餐后就呆愣愣地坐在餐桌的一旁,目光呆滞,明显在走神。
“向叔叔你昨天没有睡好么?难道橘中里也被水淹了?”
向帅说着,指了指脖子的外侧,“昨天家里的蚊子很多么,咬了那么多红包。”
从脖子到被衬衫掩盖住的锁骨处,一连串的红色印记触目惊心。
话音刚落,向前进一手捂住脖子,白皙的面颊此时就像是被高温煮熟的小龙虾一样,红得宛如滴血。
“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啊?”
向帅慌乱地问道。
“我知道了,你是过敏了吧。我楼上的药箱有息斯敏。向叔叔你等着,我给你去拿。”
过敏可耽误不起,搞不好要没命的,向帅转身就往二楼跑去。
当他像风火轮一样提溜着药箱,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却不见向前进的踪迹。
——我没事,先回棋室了。中午的饭放在冰箱,你用微波炉里加热即可。向前进留
“老爸你搞什么啊?”
看着向前进留在桌子上的字条,向帅一脸懵逼。
就在此时,客厅里的电话机突然铃声大作。
“我是……怎么那位老爷爷又出事了么?”
没想到会接到派出所打来的电话,向帅有些紧张。
“没有啊,他没有给我钥匙,他什么都没有给我……那好吧,我现在就过来。”
挂了电话,向帅双手叉腰,终于忍不住开始骂人。
“你这老头怎么这样呢?我好心好意送你回家,还去学校看望你。你居然反咬我一口,说我拿了你家钥匙?太过分了!”
他把剩下的牛奶一口气喝光,叼着半块面包,拿起书包往门外走去。
这回他一定要和这位不讲道理的老前辈说说清楚,彻底划清界限。
就像广告里说的那样,不是每一种牛奶都叫特仑苏。
推而广之,也不是每一个棋坛高手都是德艺双馨的高人,棋品和人品低劣的人还真不少!
“如果我不这么跟他们说,你会来么?你想甩掉我?不可能的。”
刚踏进派出所的接待室,都不等向帅开口指着,侯剑秋自己就先承认了。
“钥匙找到了,你小子负责送我回家吧。我看到你打车来的,出租车还停在门口。”
老头指着外头,脸皮比城墙都要厚实。
“你……我……”
向帅穿越到这世界也有一段时间了,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顺顺利利的。想不到今天居然在这个老头子身上吃了大亏,顿时感觉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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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铁皮屋,侯剑秋先绕着屋子转了一圈,确定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安然无恙,只是放在门口的那顿瓦楞纸被水浸泡了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反正等他一会儿把这些纸箱拿去废品站之前原本也是要泡水增加分量的,现在这样,等于还省了他一个麻烦了。
“坐!”
他一手举着瓶刚从路口杂货店买的绍兴酒,一手把向帅重重地按在小板凳上。
“我要回家了。”
向帅想着自己把他送回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可不想在这屋子里多待。
这里附近刚泡完水,刚才走进来,一路上都是烂泥。他今天穿的运动鞋是刚买的。现在好了,布满了泥点,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今天天气气温也不算低,被蒸发的河水夹杂着难闻的气味从窗户里涌进来。
偏偏他这个屋子连个摇头扇都没有,向帅只觉得阵阵作呕,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铁皮蒸锅。
“急什么。我又不会害你。”
出乎向帅预料,老头有酒在手,并没有迫不及待地打开,而是把棋盘拿了出来,并在上面摆好棋阵。
“你干嘛?”
向帅一脸警惕。
“我‘五毒鬼手’侯剑秋自己承认自己不是个东西,从年轻时候起就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但是我从来不欠别人的恩情。”
他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
“你救了我,后来还特意跑来学校看我。老头子很感激你……我知道你也是会下棋的人。这样,老头子身无长物,就点拨点拨你,算作报答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一闪而过
第040章 三十三变手
“你想教我下棋?”
向帅看着棋盘上的棋子, 摇了摇头。
“不用了。”
“怎么,你和昨天那个小子一样,都是明门弟子?”
侯剑秋眯起眼睛, 眼神里透着不屑。
“当然不是,我和明门没有关系。”
向帅挠了挠面颊。
“严格意义上来说, 我学的是何门的棋路。”
“何门?你是‘金丝白玉剑’门下?”
侯剑秋目光里的威胁和鄙夷消失了, 甚至还带着几分欣喜。
“我经常到他们棋室去玩。”
向帅模棱两可地答道。
“他还和那个姓屠的人混在一起呢?到现在也不结婚,不生孩子?”
从一旁的五斗橱上取过香烟和烟灰缸,侯剑秋深深地洗了一口烟后,冲着一旁吐出一串灰白色的烟圈。
“是啊。”
“也好, 子女都是债,他俩是‘无债一声轻’。比我潇洒。”
“侯爷爷, 您认识我师……何爷爷和屠爷爷么?你们是朋友么”
听侯剑秋话里的意思,非但认识, 而且似乎很熟呢。
“哼,老子不跟搞兔子的人做朋友。晦气。”
侯剑秋看着向帅茫然的表情, 自知在孩子面前这么说有些失言,他重重地咳嗽一声, 掩饰道,“怎么不认识, 都是差不多时候来上海闯江湖的, 自然在一起下过棋。不过那时候别说你了,你爹估计都没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