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肯德基麦当劳还是稀罕货,不像日后,基本上所有的商圈都能见着。人民公园附近的两家肯德基,一家在西藏南路,一家在南京东路上,和这这里都有些距离。
这也是让向前进头疼的地方。
“这样吧,我开车送你过去。快的话,十分钟就能回来了。”
“真的么?太谢谢了。”
没想到“花孔雀”居然是个热心人,向前进二话不说,跟着对方一起下了楼。
“师兄……”
明哲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师兄就这么抛下他,和那个秀气的男人跑了。
站在楼梯口,明哲看了看下面,又抬起脑袋望了望楼上,最终决定返回包厢。
在最终的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他现在还不想面对项帅。
“听说了么,何老来了。”
就在他走到包房门口的时候,听到了一旁房间里传来的对话声。
明哲停下脚步。
“何老?哪个何老?”
另一人兴致勃勃地问道。
“还有哪个何老,屠景天的好兄弟,‘金丝白玉剑’何文宣呗。”
何文宣?
明哲眼睛一亮。
“何文宣?之前连续拿了几届全国冠军,从解放前就叱咤棋坛的何门何文宣?”
“还有哪个何文宣,当然就是他。”
“他怎么要来?早知道他来,我哪怕托人也要搞到进入三楼的方法。何老可是几年都没有在江湖上出现了。上回亲眼见到他下棋,还是在八几年乐山呢,为了亲眼见证他的风采,我连夜坐火车去四川,回来差点被单位开除。”
“你不知道,上面今天一共摆了八张椅子,那最后一把就是给何老特设的。那‘白衣小将’打败前面七个家伙之后,最后压轴出场的就是何门的掌门人,何文宣啊。”
“何爷爷居然也要来……”
明哲喃喃低语。
说起这位何门的掌门人,那可是与明哲的爷爷明秋桂同一时代的大师。
和如今依然活跃在棋坛上指导后辈的自家爷爷不同,因为身体的关系,何大师这些年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见到他。
更不要说出门参加擂台赛,和只有十几岁的中学生下棋了。
“项帅……你居然连他都惊动了?”
明哲万万没有想到,何大师居然愿意和项帅下棋。
果然,金子的光是难以掩饰的,发现他才华的人,不止他明哲一个。
“我跟你说啊,何大师这次来,可不是为了下一局棋那么简单。他是另有目的。”
那人神秘兮兮地说道。
“什么目的?难道有人开局下注了?老爷子出来赚点养老的本钱?”
“什么啊,俗!太俗了,人家何文宣一辈子活得仙风道骨,什么时候为钱下过棋。”
“到究竟是为了什么?”
明哲好奇地把耳朵贴了过去,迫不及待地想到知道答案。
“他想收‘白衣小将’做关门弟子。”
明哲吃惊地瞪起眼珠。
“不可能!他老人家今年都要八十了吧,哪里还有功夫教导徒弟。光他那些徒弟,都不知道带出多少徒子徒孙了。”
何门可是上海棋界的一支劲旅,光挂着“何文宣象棋学校”的培训班就开了好几家呢。
“你知道什么?人数多又如何?何门门下的弟子,这两年对上杭州明门的,就基本没赢过。第二代下不过明奕仙就算了,那也是个天才。第三代更是被魏益谦打压得喘不气起来。今年的个人赛,他的两个徒弟干脆连八强都没进去,全部都被魏益谦拦在了决赛圈外头。可气不可气?”
“这倒也是。”
“你说老爷子能不着急么?都说‘名师出高徒’,凭什么他何文宣的徒弟,处处被明门的弟子打压,显得他何文宣不会教|徒弟似得。所以这几年来,何老想要趁自己的脑袋瓜还利索,手脚也没有僵掉之前,再收一个关门的小徒弟进来,和魏益谦一绝高下。”
“啊,我懂了。那个屠老爷子和何老是多年的好友,他常年在人民公园摆擂台。原来那只是表面功夫,实际上,他是在给何文宣寻找人才——他要找一个足够年轻,又足够天才的人才出来,拉到何门门下做弟子。”
“没错!而且很明确,就是为了反击明门的人。”
听到这里,明哲急忙后退两步,回到了自己的包厢之中。
原来是这样……难怪屠老爷子搞了这么一个声势浩大的车轮擂台赛,原来他的目的是为了把项帅吸纳进何门。
明哲捂住自己噗噗乱跳的胸口。
也就是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项帅在最后一局无论是不是能够守住擂台,只要战胜了前面的七个人,今天都是他正式拜入何门门下的日子。
今天项帅究竟能下到什么程度,不止对他明哲很重要,而且对何老爷子,乃至整个上海象棋界的发展都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项帅……我还是小看你了。”
一股热意从胸口喷涌而出,明哲甚至激动到忍不住颤抖起来,感到被覆盖在西装和衬衫下的毛发都根根竖起。
项帅,项帅……
他反复地咀嚼起这个名字。
我早就该发现你的,我应该是头一个发现你的人。
明哲有些懊悔,他真的是白白浪费了足足一年的时间。这样一个天才在自己身边那么久,他居然半点都没有察觉。
想到这里,明哲无奈地叹了口气。
往事不可追,能够把握住的只有从此以后的未来。
他坐立不安地在包厢里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魏益谦手提肯德基的打包盒走进包厢。
“师兄。”
明哲坐回桌边,看着正张大嘴巴啃着辣汉堡的魏益谦。
别看他师兄在外人面前人模狗样的,保持着作为知名棋手的高贵风度。在他和他自家师父面前那根本谈不上形象可言。
要是被他的那些女棋迷们见到他如今这张开血盆大口的模样,保证马上就此脱离迷籍,从此再无牵挂。
“何文宣老爷子一会儿要来了。他们何门和我们明家到底有什么恩怨啊?”
下一刻,他就见到一块生菜从魏益谦的嘴巴里飞了出来。
明哲一脸嫌弃地别过半个身体躲开,身后的魏益谦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他咳得实在是太过撕心裂肺,把周围几间房的人都惊动了。
知道附近蹲了好几个记者,为了不让《象棋国手魏益谦在茶楼吃肯德基汉堡包不慎噎死》这种奇葩新闻同时登上晚报社会版和象棋杂志,明哲起身关上包厢的门,又给魏益谦到了一杯茶水。
“师弟,下次说何门事情的时候,千万不要挑师兄吃东西的时候……也不要挑老师吃东西的时候。”
魏益谦说着,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我们两家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就连普通棋客都知道明门和何门水火不容。”
“这个说来话长……要不等师父心脏好些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魏益谦一脸为难,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如果爸爸不是身体不好,爷爷又在杭州,真想让他们也来看看今天的棋。”
明哲叹了口气,重新打开包厢的大门,看着正前方那黑红交错,宛如两军对垒的棋盘低声说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挠头。这本书可能是题材太冷了的缘故,收藏一直上不去,我写的倒是挺开心的,一直想要写一本以中国传统象棋为背景的小说,这次也做了很多功课买了很多参考书。
但是好像不怎么对现耽读者的胃口呢,挠头,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第025章 我心虚啊
湖心亭三楼
向帅一边啃着鸡翅, 一边听着乐天从下面打听来的战报,越听越是觉得不可思议。
“谁要来?何文宣要来?”
“对,你没见到棋迷少了很多么?他们都跟屠爷爷去公园门口迎接去了。”
“我以为他们都去吃午饭了呢。”
向帅说着, 猛灌了一口可乐。
“小帅,这‘何文宣’是什么人?他很有名么?”
向前进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他这些年光顾着闭门造车了, 那些棋王棋圣, 他是一个都不认识。今天也就是托了小帅的福,才见到那么多象棋高手。
至于这个何文宣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就一点都不清楚了。
“他很了不起么?”
看着向帅目瞪口呆的表情,向前进有些慌乱。
爸爸, 您在说什么呢?
如果可以的话,向帅真想双手拧住他爹这颗漂亮的脑袋, 前后左右摇晃几下。
何文宣很了不起么?
他可是您的师父,我的师爷啊, 能只用“了不起”来形容么?
虽然在向帅出生后不久,这位老先生就已经驾鹤西去, 他也没见过这位老先生的风姿——但那可是何文宣啊!
“等等,你刚才说何老要收我做弟子?”
项帅一把抓住乐天正捏着薯条蘸番茄沙司的手。
“是啊, 楼下的人都这么说。”
乐天一脸憨厚地笑了笑。
“这怎么能行么?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