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缓缓走出车站,远远地就看见魏益谦正站在火车站出口焦急地望过来。
“我师兄来接我了。”
明哲依依不舍地看着向帅。
“啊,有个东西我要给你!”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蹲下身子打开行李箱,在里头摸索起来。
向帅好奇地凑了过去,突然间,一条柔软的红色围巾被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向帅摸了摸围巾,“真暖和,是你买的么?”
“是……是我妈妈织给你的新年礼物。”
“啊,我看出来了,你这条是黑的,我这条是红的。我们一个是黑棋,一个是红棋对不对?”
向帅指着明哲脖子上的围巾一脸惊喜,压低喉咙在明哲耳边说:“嘿,咱俩这是情侣款。”
“胡说八道,我走了。”
明哲被他说得不好意思,拉起行李箱和众人告别。
北风吹起围巾下摆的流苏刮在他的下巴上,惹得明哲忍不住边走边笑出声来。
“你们怎么遇上的,你俩昨天干嘛了?”
见人都走远了,向帅还依依不舍地盯着人家的背影,卓文上前一步好奇地问道。
“在餐车上遇到的。”
向帅避重就轻地答道,“也没干嘛,就是下了一晚上的棋。”
卓文听到这里就失去了兴趣,撇了撇小嘴跟上了何文宣的步伐,嚷嚷着肚子饿了要吃早饭。
向前进拖着向帅的行李走在他身边,几次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忍耐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解开了心结的缘故,虽然一夜没睡,向帅觉得自己浑身有劲。他一边走一边活动手脚,心里暗暗默背昨天晚上下得那局棋。
那道他怎么都解不开的围棋死活题,终于在明哲的点拨下拨云见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9章 宣布退役 二更
全国象棋个人锦标赛在北京棋院举行, 与20年后不同,比赛采取的是瑞士制的积分循环赛赛制,不设淘汰赛。比赛选手来自天南海北, 被分为甲乙两组进行厮杀。
魏益谦作为上届冠军,自然是被当做种子选手分在了甲组。何门和明门中去年杀进前十六名的弟子们同样都进入甲组, 至于向帅、向前进和明哲他们这些头一回参加比赛, 都被分在了乙组。
向帅也是第一次来到没有拆迁前的老北京棋院旧址。十多年后,北京棋院搬去了西城区和平门内西松树胡同33号。
1997年的北京城,还有崇文宣武,西单西四。
老棋院位于西旧帘子胡同内, 是一座有着二层小楼的青色北方四合院。向帅边走边好奇地打量着院子里的百年海棠树和葡萄藤,心里盘算着这要是在夏天不知道会不会结果子。
这次比赛的开幕式因为同时有了何文宣和明奕仙莅临而格外受到重视, 除了传统的棋类杂志报刊,连当地普通社会媒体都派出了记者跟进采访。
要说这次比赛和之前几届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参加比赛的二十岁以下的年轻选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三十多名, 一扫之前被戏称为“夕阳红大赛”的耻辱。
不得不提一笔的是,这里头光谢门子弟就占了足足半壁江山, 向帅在晚报杯上的老对手,损友穆时英未来的大师兄仇大鹏就在其中。可见穆教练这些年的心血没有白费, 十几年来深耕青少年基础象棋发展,终于开花结果。
棋院先给何老和明老, 以及已经故去的谢小然侯、剑秋大师颁发了终生成就奖, 接着便要宣布本年度比赛开始。
“请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就在此时魏益谦突然走上台去。
“你师兄要干嘛?”
向帅转头去看明哲。
“不知道。”
明哲眉心皱起,内心突然惶恐不安起来。
“不好意思耽误一下大家的时间。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拿过主持人的话筒,不顾明奕仙劝阻的眼神, 魏益谦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宣布, 我将退出本次个人锦标赛的全部比赛。”
此言一出, 举座皆惊。
台下两个少年更是同时站了起来。
还不等记者们提问,魏益谦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从此以后,本人不再参加任何职业比赛,就此宣布退出职业棋坛。”
说罢,他先是冲着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明奕仙鞠了一躬,接着又面向众人,长躬不已。
刹那间,闪光灯起此彼伏,无数的记者如同潮水一般涌到了主席台把魏益谦团团围住,整个会场只听见相机“咔嚓咔嚓”的快门声。
“向叔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向帅转过脑袋,见向前进虽然面色沉重却没有表现出特别吃惊的模样。
果然,向前进微微点头。
“我大师兄他到底怎么了?”
“魏益谦他大哥上礼拜在德国过世了。”
这事关系到申豪集团的股价和整个魏家的利益分配,所以魏益谦对外除了向前进谁也没有告诉。就连他师父和师爷也不晓得,明哲听向前进这么一说顿时脸色大变。
向帅其实心中早就隐隐约约有过预感,此时倒也不是非常惊讶。倒是万分可惜他这样一个天才棋手,又在最容易出成绩的年纪不得不急流勇退。若是老天爷再给魏益谦三五年的功夫,凭着他的手腕和头脑,必然能在棋坛上开创出一个属于自己的时代。
不止魏益谦,就连明哲的父亲此时也陷入了记者们的重重包围之中。面对记者们暴风骤雨般的连环发问,这位驰骋棋坛多年,留下了不知多少神话的棋坛老手,此时也只能皱着眉头保持缄默,任由好事者们将他们师徒分歧的一幕摄入底片之中。
倒是明秋桂在乍听到魏益谦的发言后,知道大事不好,二话不说脚底抹油跑了。何文宣本来也想走,还不等他起身呢,记者们就围了上来,他看着那胖子灵活的背影,心底里把他骂了一千零一遍。
“魏国手,您作为上一届的冠军,这一辈年轻棋手中的领军人物,理应扛起未来中国象棋的旗帜才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急流勇退呢?不觉得自己很不负责么?”
一个记者高声嚷道。
“难道是怕输所以干脆不参加比赛么?”
“请正面回答问题!”
面对记者们咄咄逼人的发问,还不等魏益谦开口,明奕仙一把将话筒挪到自己面前,用坚定而决绝的语气说道,“这位记者,我不知道你是基于什么样的想法|会这样揣测我的徒弟。不过我明奕仙可以用人格和我多年来的荣誉担保——我的大徒弟魏益谦对中国象棋的热爱是绝对的、纯粹的,是不容许些许的怀疑和玷污的。”
“老师……”
望着明奕仙的侧脸,魏益谦新潮翻涌,眼眶蓦地湿润了。
他一直以为,老师并不欣赏自己。在老师眼里,他一直都是一个顽劣的学生,思想开放,作风大胆,和棋院的传统格格不入。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是明奕仙站了出来,主动维护起了自己。
“那您怎么解释魏国手他之前不务正业经营的酒吧和酒店业务呢?坊间甚至有人怀疑,目前风头正盛的‘联动空间’的幕后老板也是他。”
有个记者不依不挠地问道。
“即便如此,这些耽误了魏益谦的比赛成绩么?他的酒吧酒店开得最红火的时候,也是当年他成绩最好的时候。不是么?”
明奕仙反问。
“那究竟为什么魏国手要在当打之年离开棋坛,是觉得一个全国个人冠军足矣,所以准备举步不前了么?还是真如外界说的那样,魏益谦占着年龄优势只能下下‘夕阳红’象棋,看见年轻的一辈长起来了,他就心虚了呢?”
“这记者是不是跟谦哥有仇啊?非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向帅听得气不打一处来——我讨厌资本家是我的事儿,轮得到你们这些外行人对他指手画脚?
“老师,还是让我来回答吧。”
魏益谦感激地望了望恩师。如果说在发布会之前他的内心还有几许忐忑,那么在听见明奕仙对自己肯定的话语后,他最后的顾虑也消失了。
“我非常自豪于自己中国象棋棋手的身份,也感激那么多年来师父和师爷,还有各界领导对于我的悉心培育和教导。”
“因为家庭的变故,我不得不放弃职业棋手的身份回到家中帮忙公司的事,这也是无奈之举。”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天啊,申豪集团要变天了!”
“魏家要换掌门人?”
“今天这新闻跑得太值了,我一个体育版的记者居然比财经版的同事提前一步得到消息!”
那几个刚才还咄咄逼人的记者顿时来了精神,想不到象棋比赛的开幕式还能听到豪门内幕。说到底关注申豪股票的人可比关注中国象棋的人要多多了。
“我虽然离开了棋坛,不再以职业棋手的身份参加比赛。但并不会减少一丝一毫对祖国象棋事业的支持与热爱,更加不会辜负明门对我十几年来的培养。”
“从今年开始,申豪集团将会赞助每年的全国象棋个人锦标赛、团体赛,并且预备在全国各大一二线城市展开‘申豪杯象棋进校园’的活动,加大对青少年儿童象棋的培训。并且在上海和杭州率先开设半公益性质的象棋学校。以实际的行动,用真金白银扩大中国象棋在民间的影响力,争取让更多的孩子,更多人领略国术之美,传统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