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问音给宝宝戴好毛线帽,贴着他的脸蛋,问他冷不冷。
宝宝瘪着嘴巴,不吭声,还在因为小鸭子弄脏了而委屈,小巧的鼻头红红的,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刚才偷偷哭鼻子了。
“程问音。”
“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你剪,”陈念吸了吸鼻子,“我以前学过一些……上个月我哥走之前,还是我帮他剪的头发。”
程问音有些惊讶,但很快就笑着答应了,“好啊,那就麻烦你了,我们去你家里吗?”
陈念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程问音会答应得如此干脆,毕竟在他看来,像程问音这么矜贵漂亮的人,应该去高档理发店消费才对。
这样想着,他忽然犹豫了,“要不……你还是在这家店等一下吧,我剪的肯定没有他们好。”
“不等啦,”程问音有些吃力地掂了掂宝宝,“宝宝最近长得太快,我都要抱不动了。我们快走吧。”
几句话的功夫,雪越下越大了,由细小的雪粒变成了鹅毛大雪。
陈念拿着理发的工具,跟着程问音回了军部家属区,他家里又小又冷,更没什么能拿出来招待客人的,怕小孩子不舒服。
程问音给他冲了杯热柠檬茶,然后带着宝宝去换衣服了。
屋子里很暖和,陈念捧着杯子站在客厅里,低头看着缓缓腾起的热气,想起他哥在家的时候,总是往他手里塞一杯热水,又凶又温柔地指责他穿得太少。
宝宝穿着毛茸茸的连体服从卧室里走出来,歪歪扭扭地走向陈念,像只小鸭子,而他手里确实拿着两只小鸭子,还把其中一只塞给了陈念。
陈念看了看手里的木雕鸭子,问程问音:“他会给每个来家里的人送鸭子吗?”
“当然不会,”程问音笑道,“柏渊每次来都想抢宝宝的鸭子,还要用新玩具跟宝宝换,宝宝一次也没给他。”
陈念还记着之前差点跟沈柏渊打起来的事,蹲下来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你还挺精,知道那个叔叔是坏人对吧。”
宝宝咬着鸭子,傻呵呵地笑了。
宝宝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坐在婴儿椅上不出十分钟就要闹腾,好在陈念的动作很利索,很快给宝宝剪好了头发,不然宝宝下次应该不会再愿意给他小鸭子了。
下一位“顾客”是程问音,说实话,陈念心里有些没底。
“你是想剪回短发吗?”
程问音点点头,“嗯,像原来那样就好。”
陈念捏着他将将碰到肩膀的发尾,想象了一下,说:“不要剪短吧,我帮你稍微修一下,会很好看。”
程问音之前从来没留过长发,有些犹豫,“可是有点太长了,会好看吗?”
“好看,”陈念很坚持,“你的脸型很适合留长发,如果觉得工作的时候不方便,可以扎成马尾。”
程问音从镜子里对上陈念认真的神情,只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眼里明显有了光亮,不像原先,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如同把自己关在了壳子里,对外界的一切都很抗拒。
他作为一个同陈念有缘分的邻居,由衷地为他高兴。
程问音偏过头看着他,笑了一下,说:“那就听专业发型师的。”
“也不是很专业……”陈念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他选择按照自己脑海里最开始浮现出的想法,捧着程问音的发梢,谨慎地落下第一剪子。
……
晚上,程问音执意要留陈念在家里吃饭。
做饭的时候,他将头发拢了起来,用的还是齐砚行包礼物的那条红色丝带。
头发经陈念修剪过后,果然顺眼了许多,虽然长度还是在碰到肩膀的位置,但剪出层次之后,不会显得人不精神了,程问音很满意。
他希望……自己的爱人也能喜欢。
程问音一边切着芹菜,忽然想起忘了问陈念的口味。
“忘记问你了,可以吃芹菜吗?”
陈念在帮忙剥蒜,答道:“可以,我不怎么挑食。”
说起口味,程问音联想到孕期的趣事来。
“我怀孕的时候特别喜欢吃气味重的菜,像茼蒿、韭菜、芹菜这类的,清炒或者做成面食都好,隔天就想吃一次。”
“但是每次吃完都担心嘴巴里会有味道,不想我丈夫离我太近,结果他就很紧张,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什么事了。”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灯光落在他侧脸上,就连没被丝带束起的一缕碎发都显得无比温柔。
听到“怀孕”两个字,陈念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不知道该不该问程问音,但现在除了他之外,自己好像也没有别人可以求助了。
“我想问你个问题,”他把剥好的蒜放在菜板边上,迟疑着说,“标记之后做爱……不戴套的话,怀孕的几率是不是很大?”
“怎么问这个?”程问音吃惊地看向他,“你交男朋友了?”
陈念低下头,不置可否。
程问音停下手里的活,认真地和他说:“如果担心自己怀孕了,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验孕棒有时候也会不准。”
“要尽早确认,不管是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对宝宝,都是越拖越不好。”
说到这里,程问音眉头紧皱,难得严肃起来,他已经想象了一出陈念被alpha骗心骗身的故事。
“如果确定是怀孕,孩子的爸爸必须要负起责任来。”
而陈念这边,一想到他口中“孩子的爸爸”是陈今这个笨蛋,耳朵就红了。他下意识地绞着衣角,咬了咬下唇,说:“嗯,我明天先用验孕棒看看。”
程问音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劝劝他:“陈念,我真的不建议你刚成年就怀孕,你还小呢,又没有结婚,不要急着当妈妈。”
他拍了拍陈念的后背,“跟你男朋友说一下吧,安全措施一定要做好。”
陈念看着黏在程问音身边寸步不离的小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嗯”了一声。
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避孕药没起作用,导致一次内射就中奖了,他最近总是觉得小腹坠痛,应该来的发情期也迟迟没有动静。
如果是真的怀孕了,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只想过给哥哥做妻子,至于做母亲这件事,他毫无心理准备。他想到程问音对孩子的疼爱,一个人把孩子养得这么好,只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他的十分之一。
这是没办法的事,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外面风雪交加,程问音想留陈念住下来,等雪停了再走,但陈念拒绝了。
他养下了那只经常在他家附近转悠的野猫,目前刚和猫进入和平相处的阶段,晚上不回去的话,他怕猫饿着,回头再抓他两道子。
陈念临走前,程问音忽然叫住了他,让他等一等,然后去书房拿了本出来,陈念接过一看,是一本《性成熟omega生理健康常识》。
书是精装版的,看起来被人翻过很多次,有几页还折了角,做了标记。
“这本书送给你,我整理杂物时翻到的,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买的了。”
“我看里面详细写了关于omega发情期,还有标记、生育这方面的知识,你之后如果有什么不确定的,可以查书,”程问音抬起手,摸了一下陈念的头发,“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了解自己,好好爱自己。”
这和陈今用力揉自己脑袋是不一样的触碰,代表着两种不一样的温柔,陈念发起了愣。
说不感动是假的,从小到大,没人跟他说过这种话。
因为很早就辍学了,陈念没有机会上生理课,他哥又是个粗神经,怕不是对自己的身体构造都稀里糊涂的,第一次标记他的时候还差点咬错地方,更别说教给弟弟生理常识了。
陈念没想过,自己头一次得到这样的关心,竟然是来自一个曾经被他划入不信任范围的“邻居”。
他为自己对程问音之前的种种偏见和不礼貌感到羞愧,接过书,小声说了句“谢谢”。
临睡前,程问音给宝宝戴上了珊瑚绒的睡帽,抱着他在窗前看雪。
他亲了亲宝宝的脸蛋,说:“下大雪了,明天可以在院子里堆雪人。”
宝宝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玻璃上起的雾,被凉得立马缩回了手,“啊——”
程问音用掌心包住他的小手,哄他说没关系,然后在玻璃窗上画下三个小人儿,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跟宝宝说:“这是爸爸、妈妈和宝宝。”
宝宝眨了眨眼,小嘴一努,“鸭鸭呢……”
程问音被逗笑了,看来在宝宝眼里,鸭子也是家庭成员,不能缺席。
他握着宝宝的手,带他在旁边画了一只鸭子。
他不太会画画,只是用几笔简单的线条勾出了鸭子的特点,和齐砚行做的鸭子玩具们放在一起,实在相形见绌,但宝宝很容易满足,十分雀跃地挨个指着,念道:“爸爸……妈妈……鸭鸭!”
程问音鼓掌说好棒,宝宝被他夸得直笑。
他把宝宝放在窗台上,鼓励他动手接触新鲜事物,自己则站在身后护着。
挨着暖烘烘的小孩,程问音心里柔软一片,同时又泛起一阵对丈夫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