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军人,为联盟军部效力的第三年末,齐砚行离家乘坐的交通工具由汽车变成火车,现在又改成了飞机。
齐砚行伸手推了推秋千,秋千在力的作用下晃动起来,固定螺丝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能想象到宝宝坐在上面玩的场景,秋千一停,宝宝就回头看着他,想要他继续推,“啊,爸爸……”
他会指指自己的脸,说:“亲一下爸爸。”
宝宝嘟着嘴巴,被他讲条件讲得有点不乐意,但还是啵地亲了上去。
想着想着,齐砚行不禁笑了起来,油灯昏黄的光亮让他此刻的表情看上去格外温柔,彷佛他的孩子就在面前,于是他由那个不苟言笑的军官,变成满眼只有孩子可爱模样的傻瓜爸爸。
他没法把这架秋千带走,但他重新画了一张设计图,准备做一个更好的,放在家里的院子里。
明年四月,宝宝就两岁了。
齐砚行缺席了很多重要的时刻,至今还是一个新手爸爸。
妻子和孩子不在身边的日子里,齐砚行只有不停地为他们做礼物,想象他们收到礼物时的表情,才能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体会到片刻轻松。
也正因如此,他的木工、铁艺、绘画,甚至还有针线活,都在不断进步。如果将来失业了,应该能靠这些本事养家糊口。
以上为齐砚行的朋友沈柏渊安慰他的说辞,不过显然,安慰无效。
几天前,齐砚行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二次易感期。
一开始他还没有意识到严重性,只是没由来地感到很疲惫,甚至不想工作。连轴转的加班后,他差点晕倒,同事紧急叫了军医过来,军医判断是易感期,帮他开了缓解的药,他吃完药后,昏睡了一天才勉强捱过去。
只是易感期没有omega在身边,他睡也睡不安稳,醒来后仿佛更疲惫了,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儿来。
秋千缓缓停了下来,齐砚行摸了摸两侧的麻绳,对着黑暗,轻声唤道:“音音。”
可能是觉得刚刚那声掺着哑音,太难听,过了一会儿,他清了清嗓子,又叫了一遍:“音音。”
像是在独自练习,十分刻苦努力。
凌晨四点,基地哨岗的换防时间到了,一列士兵从窗前经过,军靴踏着整齐的声音。
齐砚行认为自己应该再次尝试入睡,他回到卧室,打开已经整理好的行李箱,将妻子上次落在这里的衣服拿了出来。
羊绒材质的薄衫,很软和,也很温暖。
他将衣服盖在眼睛上,自嘲地想,要是沈柏渊没调走,看到他大半夜想老婆想得睡不着,肯定又要拿他打趣。
但他还是舍不得拿开这件衣服。
程问音上次穿它是因为做爱的时候弄湿了睡衣,只能另找一件衣服穿。
是齐砚行去找的,也是他帮忙换上的。
同样,也是因为他把衣服藏到了枕头底下,导致程问音收拾行李的时候漏掉了。
不过齐砚行拒绝反省自己的行为。他深深嗅了嗅毛衫上残留的气味,因为是omega在发情期穿过的,所以闻起来格外浓香馥郁,是一种花期末尾才有的熟甜,也格外不容易散去。
他用鼻尖蹭了蹭柔软的布料,终于在天亮之前进入短暂的沉眠。
第三十八章
下飞机前,齐砚行还在不停咳嗽,因为雨雪天气,飞机一路颠簸,他全程都靠在椅背上,皱着眉闭目休息。
邻座的同事问他身体有没有关系,他摆了摆手,说:“没事,我吃过药了。”
是妻子给他准备的,每种药都分门别类仔细整理到小盒子里,有的还贴上了标签,提醒他只能饭后吃,不然伤胃。
只要打开药箱,还没找到对应的药,齐砚行就觉得病已经好了一半。
不过,光是他觉得好不管用。
齐砚行想了想,找了两个同事问:“我看起来很虚弱吗?”
第一个同事很实诚,“还行吧,就是嗓子有点哑,不说话看不出来。”
齐砚行点点头,心里踏实了些。
第二个同事被他叫醒,大概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于是故意夸张地说:“老齐啊,你这脸色真的很差,一会儿让老婆看见了,肯定要心疼哭了。”
这下齐砚行开始慌了,恨不得立马找个镜子看一眼自己,好不容易回家,他不想让妻子为自己担心。
飞地落地时天已经黑了,走出机舱,首都寒冷干燥的空气一股脑往鼻腔里钻,齐砚行禁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绣着橙花图案的手帕,想捂住口鼻却忽然有些舍不得,这时听见身旁的同事喊道:“我老婆来了!”
齐砚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灯光下,一行人正在朝他们招手。
是他们的家人。
是程问音来接他回家了。
偌大空荡的停机坪上,只有星星点点的光亮穿过薄雾,围绕着久别重逢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所有人都在拥抱。
程问音戴着一条藏蓝色的围巾,下巴藏在里面,鼻尖冻得有些红。他看着齐砚行,忽然笑起来,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脸,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齐砚行揽入怀中。
坐上回军部的大巴车,车厢很快被家人间的低语声填满,他们坐在后排,掌心相扣,如同躲进了混乱世界中远离纷争的一隅,默契地都没有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彼此。
爱人日思夜想的脸此刻近在咫尺,齐砚行大脑一片空白,凑上去轻轻吻了吻微微翘起的唇珠。车子转弯,车身骤然歪了一下,程问音抓住齐砚行的肩膀保持平衡,两个人的鼻尖将将蹭过。
进入首都市区,街灯的光亮透进车厢里,齐砚行借光看着他的妻子,撩开他垂在一侧的头发,叫他:“音音。”
几分钟前,齐砚行还在暗暗提醒自己要少说话,因为一开口就有露馅的风险,但此刻已经下意识叫了爱人的小名。
程问音很敏感,当即听出他的嗓子不对劲。他抚上齐砚行的额头,眉心蹙起,“砚行,你生病了?”
齐砚行感受着额前和脸颊上轻柔的触感,想和爱人说没关系,只要抱抱你,很快就会好了,但又讲不出口这种酸不溜丢的话,只揽过程问音的肩膀,低头吻了吻他的头发,说:“只是小感冒,不碍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程问音解下自己的围巾,给他一圈一圈围上,“先回家吧,宝宝在等呢。”
齐砚行担忧了一秒钟感冒是否会传染,但也仅仅是一秒。
城市里的灯光稀释了夜色的漆黑,齐砚行握着爱人的手背,用气声再次叫了一声他的小名,而后倾身吻住了他。
每次久别重逢的亲近,都像彼此之间在凭着记忆热吻,身体的僵硬和情感的本能不断拉锯,程问音情不自禁地颤抖着,张开嘴唇,迎接alpha的气息。
车里的每个人都沉浸在与家人见面的喜悦中,诉说想念,分享近况,欢笑或哭泣,没有人有余力去留意别人的举动。
吻着吻着,齐砚行的手臂不自觉环住了妻子的腰。两个人都戴着强效阻隔贴,但他还是能感受到那缕让他魂牵梦萦的橙花香,或许这才是他最需要的药,能毫不费力地盖过感冒的难受。
程问音伸手摸他的下巴,好像在确认他有没有认真刮胡子,摸得齐砚行心里痒痒的,稍一用力,将爱人抱到了腿上。
“这次回来应该能待到年后,有些工作需要在首都处理。”
齐砚行没有提及其中的原因,不想破坏此时的氛围,他抵着程问音的鼻尖,轻轻叹了一口气,掺着心酸与满足,“……终于能好好陪陪你和宝宝了。”
程问音睁大眼睛,攥住齐砚行的手,“真、真的吗?一直待到年后才走吗?”
待到年后的话,可是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自从生完宝宝,齐砚行的工作越来越忙,他们一家人聚少离多成为平常,一周已经算得上是奢侈,两三天都足够程问音做一场美梦。
一个月,在这之前他连想都不敢想。
惊喜来得太突然,程问音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得知齐砚行提前到年底回来时,便习惯性地认为他休息一周就要走,这样一家人又不能一起过年了。
齐砚行吻去他眼角的泪,“对不起,音音,总是让你等我。”
“不要说对不起……”程问音摇摇头,依恋地靠在他肩头,发梢扫过耳畔,和绵绵情话一起,拂在齐砚行心上。
“宝宝又长高了,平时吃得多,喝奶也多,真的不像个omega宝宝。”
程问音一说起宝宝的成长就停不下来,这个阶段的小孩子长得太快了,几乎一天是一个样子,他真想全部记下来,讲给齐砚行听。
“现在还学会分享了,我做了花生酥,带到工会,宝宝自己提着小篮子,挨个发给每个人吃呢。”
“不过中途还是自己偷吃了一块。”
他侧坐在齐砚行怀里,小腿轻快地晃了晃,眉眼也染上笑意,“你这次回来,要多陪他画画,宝宝现在可喜欢拿着笔玩了。”
齐砚行说:“好。”又摸了摸他的耳垂,问他:“那音音呢。”
“嗯?”
“音音平时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