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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寻坡[种田] (英桃)


  钱是平安带到了,但是这布掉色,把黎阳肚皮前后染成了蓝青色,倒水也擦不掉。
  不过这也不要紧,看大哥的脸色挺好的,黎阳悬着的心稍稍降下来点。
  黎阳的父母本来还想问问他,是不是又找谭帅借的钱,但是听小儿子说晚上要去医院外头连夜排队,赶紧让他先睡一觉。
  虽然很想多和家里人说两句话,但是黎阳这四天忙着做冰棍、赶路,加起来睡不到十二个小时,实在是困的不行了,把怀表掏出来,说了一声八点喊他,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黎飞和黎大刚想要出去找人打听,旅馆的人一年不知道要接待多少像他们这样的人,什么病看什么大夫好,去哪个医院更合适,该咋挂号,住院怎么着,出院啥的,都门清。
  最后,他们爷俩连旅馆的大门都没迈出去,从柜台买了一个排队用的马扎回屋了。
  其实他们觉得用不上这个,不就是站一个晚上吗,就算是干活干一个晚上也没啥,但是人家告诉了那么多事情,推销了东西,不买总觉得过意不去。
  大毛是个干活很认真的人,他按照人头收好了钱,清点利索了,才打开冷库,裹着棉衣进里面去装冰棍。
  冷库里面很冷,黎阳在里面呆久了,感觉脑袋就被冻成两半了,他只交代大毛收好钱,专门雇了刘凯的亲戚过来帮忙装冰棍。
  但是他人不在这里,也管不着大毛。
  大毛不单进去装冰棍,在看到冷库里的冰棍一天天的变少,他还去找谭帅,说要做冰棍。
  矿山那边发生了事故,好多卡车损伤严重,谭帅熬夜修车,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冷冷的看过来时,有点骇人。
  不知道为啥,大毛有点怵谭帅,小声的道:“黎阳留下的冰棍就只能卖七八天,现在剩下的不多,我想做点。”
  放下手里的工具,谭帅从自行车后座摸出两包烟,让大毛回去给做饭的师傅,“你先做,晚点我过去。”
  大毛高兴的撒丫子就跑,他拿着这两包烟回去,做饭的师傅知道谭帅同意了,才开了厨房的门,让大毛和那个工人在里头折腾。
  黎阳离开海城的第八天,下了一场雨,这场雨不大,但是却把熬人的闷热给洗去不少。
  谭帅忙完了修理厂的活,去南山做了几天冰棍,听大毛念叨赚了多少多少钱,他也没有说什么。
  拎着凉的差不多的包子回到长寻坡的小屋,吃完饭,谭帅从兜里摸出一把小钥匙,去外头从牛奶箱子里拿出瓶子,刚打开,一股酸味就冲了出来。
  皱了皱眉,谭帅抓着瓶子去水龙头旁边的池子那里倒。
  “哎,别倒啊,坏了还是咋的,可以浇花啊。”旁边的老大爷制止道。
  谭帅把牛奶瓶子递给大爷,大爷一边倒腾,一边问道:“这两天咋没看到小黎?”
  “他去B市了。”
  “喔,怪不得最近你们那屋没开火呢。”老大爷道:“啥时候回来啊。”
  谭帅眉眼沉沉,吐出胸口的一口气,“不知道。”
  老大爷不单把牛奶都倒出来,还用水把瓶子也涮了,然后才还给谭帅,“以后可别再忘了拿牛奶。”
  拿着空瓶子回家,环顾一周,总觉得屋子小了,谭帅把瓶子放下,发觉不是屋子小,而是里面的东西多了。
  床头原本是空着的,现在顶着两个箱子,箱子里面全是成卷的一分两分五分镚子,床底下原来只有一个盆,现在是三个,墙角好几堆报纸,旁边的锅碗瓢盆摞的很高,桌子摆着课本和本子,不大的窗台上挤着四个小花盆,几个毛茸茸的绿脑袋从土壤里正往外拱……
  扫了好几眼,谭帅都没看到自己的东西!
  躺在床上许久,谭帅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房租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B市就是之前的首都,最近又严了,还是得注意
  么么哒
  我不太敢看评论,入V后,今天大概扫了一眼,发现很多小可爱写了很多令人感动的留言,还有很多熟悉的昵称,我很高兴,非常谢谢你们的支持,深深的鞠躬!!


第26章
  天阴沉着, 胡同里的树枝被刮的上下飞舞,周遭全是女人凄厉的喊叫声,“你爸去哪儿了, 他说了会回来, 为什么又要骗我……”
  “轰隆”一个巨雷在空中炸开,一道闪电照亮了天际。
  “他不会回来了。”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他不会回来了!
  猛的睁开眼睛, 谭帅坐起来, 大喘了几口气,身体绷的紧紧的。
  熟悉的肥皂香味传来, 许久,谭帅从床边摸出来一盒烟。
  金属声响起,火苗转瞬即逝, 小小的屋子里多了一个忽明忽暗的红点。
  一根烟抽完, 谭帅残存睡意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那么多年过去了,之前那点事情竟然还能出现在梦里……谭帅无声的笑了笑,可能是这两天有点闲。
  谭帅老家在一个小镇的外郊农村,那是个很穷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满天的沙子, 谭父脾气火爆, 从小打到大, 同村的人都离他远远的, 连亲兄弟也反目成仇。
  就因为这个, 谭父三十好几才娶了谭帅的母亲, 因为婚礼上听人说谭母脑袋有毛病,当场就掀翻了桌子, 把人打的头破血流, 婚宴一片狼藉。
  谭帅出生后也没能幸免, 小的时候,不听话就被吊起来打,谭帅有几次脸憋的青紫,都没气了,又被邻居的老人家用针给扎了回来。
  谭母一开始是护着儿子的,后来也就麻木了,还会怪谭帅不听话,惹得男人不高兴,才会发脾气。
  对于谭帅来说,家就是男人的咆哮和挥舞的鞭子,以及母亲的哭声和埋怨。
  从十几岁开始,谭帅就想要离开家,最远的时候走出去二百多里地,但是每次都不幸的被人送了回去,即便他不沿着大路走。
  后来,谭父好几个月没有回家,有人说看到了他在镇上打架,对方人很多,被打死了。
  谭母等了一年多,最后病去。
  十六岁的谭帅失去了父母,立刻离开了家。
  在三百多里之外的火车站,谭帅遇到了老曹,他的穿戴和口音明显就不是本地人,给他往车上扛包的时候,谭帅问他能不能多买一张火车票,自己愿意给他做两年工。
  大概是看着觉得挺有意思的,老曹带上了谭帅,换了三次车,一共花了二十三块五,谭帅到了两千里之外的海城。
  进入修理厂半年,在没有人特意教的情况下,谭帅能和老师傅一样能卸、能修,能装,他跟着工厂打更的人进入车间,不管什么样子的机器都拆了个遍。
  这时候老曹才开始正眼看他。
  像是一块被压了十几年的海绵,谭帅以惊人的速度汲取着周围的一切,野蛮生长,可也碰了壁……
  门外响起的自行车铃声打断了谭帅的思绪,他打开门,刚开箱子的送奶员吓了一跳,把手里的牛奶递过来,道:“瓶子。”
  回身拿了空瓶子递过去,等送奶员走了,谭帅站在门口,打开牛奶瓶子,仰起头,一口气喝光。
  屋里没有水了,谭帅懒得去打,径自去了水龙头那里,就着“哗哗”的水洗脸洗头。
  “……一股冷空气已经抵达海城,东部有大到暴雨……”不知道是谁家的收音机在开着。
  哨音响起,扑棱棱的一群鸽子飞过,许久,轻飘飘的羽毛旋转着落下来。
  谭帅骑着自行车经过棉花厂时,门卫接线员追了出来,冲他喊道:“谭帅,一直没人给你打电话!”
  自行车“嗖”的一下走出去很远,接线员不能离开太久,只能回去。
  刚回去坐下,接线员抬头就看到玻璃外面一张脸,“我还以为你没听到!”
  “我听到了。”窗户外面的谭帅面无表情的道。
  “最近你咋不要报纸了,我都攒了十多天。”接线员打开窗户,“你不要我就给别人了。”
  谭帅还没说话,桌子上的电话响了,接线员熟悉的拿起来,“喂,是要核对上次那批货吗,现在正在开会……”
  等他撂下电话,外面又没人了,没有办法,接线员只能把报纸先放桌子底下,省得来往的人看到都张嘴给他要。
  上午九点,天黑的像是锅底,风越来越大,空气有浓重的腥气。
  第一个雨滴落下后,暴雨就以势不可挡的架势倾泻下来,又急又大,砸的满地升烟。
  手忙脚乱的把东西收拾进屋里面,修理厂的人靠在门口看外面的大雨。
  从九点多下到中午十二点,外头都成河了,雨一点都不见小,不过这时候大家伙开始慌慌了,都担心家里的房顶能不能扛住,只有谭帅在清理工具。
  过了一会儿,老曹发话,下午放假。
  这天肯定没有人来,与其一群人在这里磕牙,还不如各回各家。
  这下,没人嫌雨大了,一个个趟着水跑的飞快,很快就只剩下了谭帅一个人。
  每当海城下大雨,长寻坡两边就开始泡汤了,滚滚的黄泥水从坡上开始往下流,在各个窄小的巷子之间汹涌奔腾。
  门槛低的人家,雨水冲进来根本挡不住,很快就能没过膝盖,屋子一会儿就成了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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