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净澄摇摇头:“不用麻烦。”
陈管家领着方净澄在内部蜿蜒小路上穿行,边走边向他介绍附近的建筑、设施,直到把他领到主楼左后方的一座精致三层小楼。
“您的房间在二楼,一楼和二楼您可以随意活动,只是不要上三楼。”
方净澄没开口问原因,只是配合作出好奇的样子。
陈管家解释:“大少爷住在三楼,他身体不太好,要静养,没事情不要随意打扰他。”
“知道了。”是他那个天选之子,便宜哥哥。
陈管家正要给方净澄详细介绍家里的人员构成,就见木色旋转楼梯上,徐徐步下来一个瘦削颀长的青年,墨色的发,玉白的脸,笼罩在光华璀璨中,似不可亵渎的皎月。
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对望。这距离是时间,是阶级,是差异,也曾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好看的、干净的、病弱的哥哥,在高处看着他呢。方净澄想。
任凭心中恶意滋生,方净澄只是乖巧地立着,像被施了定身法术。
沈颐棠一出现,陈管家就顾不上无足轻重的方净澄了,撂下他上前关切:“大少爷您怎么突然下来了,是吵到您了吗?”即便这个问题根本不成立,陈管家仍是小心。
“没有。”清冽干净的音色染上了点病中的喑哑,沈颐棠并不要陈管家扶着,慢慢步下阶梯。宽松的白色丝质衬衣被晚风温柔拨弄,深邃的轮廓被暖光柔化,衣衫下精致白皙的锁骨若隐若现,好看极了。
方净澄看着沈颐棠一步步、毫无防备向自己而来,恰到好处地红了面颊,垂在身侧的手却悄然收紧,指甲陷入掌心的刺痛让他有所克制。
“欢迎回家,净澄。”属于他的名字,被温和干净的哥哥喊出,温柔眼底映出他的面容。
对素未谋面,甚至可能威胁继承人地位的陌生人主动接纳、释放善意,他的哥哥是个善良的好人呀。
见他似乎还是拘束,沈颐棠柔和了声音安抚:“别怕,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
方净澄看着沈颐棠,澄澈的眸子亮晶晶的:“谢谢,哥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末尾两个字声音极低,如果不是离得足够近怕是无法听见。
沈颐棠略一弯唇,正要再说点什么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霎时间更苍白了。
方净澄看着他锁骨下的皮肤,冷白冷白的,将手贴上去会是冷的吗?薄薄的皮肤下,血管里流动的血液也会是冷的吗?
思想和行为分裂,方净澄看着似乎被吓到了,不知道做点什么来帮助刚刚关心他的哥哥,担忧地看他不敢有动作。
沈颐棠虚弱的:“我没事,咳咳,陈叔你先带净澄去休息吧。”
又对方净澄:“抱歉啊,吓到你了。”
温柔体贴的哥哥,让人很难不喜欢。美好的事物,与其留着变质,不如早早摧毁。
方净澄摇摇头,毕竟还是不熟,不好表现出过多的关心。
陈管家叫来佣人照顾沈颐棠,继续领着方净澄去房间。
“小少爷,刚刚你也看到了,大少爷健康状况十分不佳,非必要不要去搅扰他。”陈管家不放心地再次叮嘱。
方净澄点头:“哥哥他一直这样吗?”
陈管家看着他单薄的身子,眼神复杂:“先天带来的弱症,调理了许多年也不见好。大少爷这样是无法,您可千万注意养好身子,沈家应酬不少。”沈家第三代身体似乎都不太行。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开学之前您在这楼里待着就好,有需要就call佣人。”
没事不要随意出现在人前,方净澄对他们的目的了然于心。没包装好的商品,拿出来显得太廉价。
交代完,陈管家先行离开。按理说接引方净澄的事不应该他来,作为沈家的管家,他每天要料理的事务实在繁多。主要是沈老爷子态度有些转变,待这个小孙子上了点心,他们底下人少不得要也上心些。
方净澄没有去仔细看这个大的惊人的房间,将房门反锁后卸下浑身力气躺到床上。
身体有点累,但兴奋刺激着大脑皮层,不知疲倦。
在脑中将今天的事情梳理了一遍,思绪最后定格在沈颐棠好看的眉眼。同样是沈家人,唯独他看着那样干净不染尘埃,温善柔软不知世间恶。
这样的好人,倘若以沾了污浊的笔触描绘,一笔一划弄脏他,该是很有意思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3章
沈家老宅并没有因为方净澄的出现有什么变化,沈老爷子将他安置在小楼就没再理会。
住下第二天陈管家送来了一张课表,上面的课程排得满满当当,类似礼仪、形体、声乐等,更衣室也被各式的衣服首饰填满。
陈管家叮嘱:“小少爷,午休过后会有老师来上礼仪课,请务必认真对待。”
“好,吃完早餐我可以去花园逛逛吗?”方净澄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佣人送来的早餐。沈家都是分开用餐,除了节日或者设宴。
花园离方净澄住的楼并不远,昨晚路过时陈管家还特意介绍了这个花园,是上世纪著名建筑设计大师的杰作,放在外面也是需要买票参观的景点了。
陈管家只以为是小孩子好玩,没想其他。左右沈家也不太会来生人,于是:“您想去的话可以。”没多久,佣人送来一个平板,里面装有整个沈家大宅的导航。
方净澄不动声色地研究沈家的建筑分布,就像打副本一样,先得熟悉资源boss分布。他当然不是真对逛花园有兴趣,只是想到一些好玩的事情,迫不及待想实践下。
随意填饱了肚子,换了身休闲装,方净澄离开房间,除了平板什么也没带。
因为沈老爷子的作息习惯,早晨七八点钟佣人们就忙碌起来了,不过越靠近主楼左后方的小楼越僻静,方净澄走在小径上,开始还有人注意到他给他打招呼,到了花园就不见人影了。
这时候的太阳还不烈,微微的热意对方净澄来说不算什么。园中绣球花开得繁盛,仿佛要抓住最后的花期给生命以绚烂。
空气裹挟着微小的花粉粒子钻入鼻腔,眼眶被刺激得水雾弥漫,方净澄仿佛没有知觉,不紧不慢地往更深处走。
空气仿佛变得厚重粘腻,无法顺畅地被吸入胸腔,缺氧让行动迟缓了,神智却奇异的清醒。濒临死亡的感觉,不差呢。
方净澄像是脱离在自己的肉.身之外,从第三方的角度旁观着。
看起来真可怜。方净澄想。
他善良的哥哥,该来了吧。
隐约听见轮子转动的声音,方净澄笑,放任自己的身体倒下,难受得蜷缩着,像无助的小兽匍匐在尊上脚下,期冀得到救赎。
要怎样掌控一个人?依赖他,信任他,不爱他。
仿佛被抽空了力气,气音虚浮:“哥哥……”雾气之外,他病弱的哥哥坐着轮椅,好看的眉眼柔和极了。
世间只剩下一抹白,如高空之上悬浮的云,洁白柔软。
冰凉的触感贴在指尖,是哥哥的温度。他病弱的哥哥不知怎的将他抱了起来,坚硬的骨骼硌得人身上发疼。
哥哥的步伐很稳,清冽干净的声音却不够冷静,他慌了,在为这个突然到来的弟弟担心。
方净澄用着最后的力气,在他坚硬的胸膛蹭了蹭,全心依赖的姿态。是病弱的原因吗,哥哥的心跳好慢。
方净澄仰视着沈颐棠,整个人像在水里浸泡过,乌黑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头,水洗般的眸子无意识望着唯一能救他的人。
有今天这起因果,他与沈颐棠便有了天然的亲近,往后无论如何仰慕他都有了不令人起疑的理由。
臂弯间的重量像是压在心上,沈颐棠低头看已昏迷过去的方净澄,即便昏过去攥住他衣服的手也没松开,像是害怕被抛下。
沈颐棠也不知道为何要亲自抱着他,分明一个电话就有很多人来救助方净澄。
沈家的家庭医生随时待命,很快就过来了,连沈老爷子也在听到汇报后来看望。
“花粉过敏?”听到这个诊断结果,沈老爷子脸色有点差,多半也是随了他母亲,沈家可没有这种劣质基因。
家庭医生:“严重的话引发过敏性哮喘,救治不及时会危及生命。今天幸好被及时发现了,稍微修养不会有事。”
沈老爷子:“嗯,给颐棠检查下。”
家庭医生点头,另外取了仪器给沈颐棠做检查,确认没什么不好的情况后就先行去和陈管家交待注意事项。
沈老爷子看着沈颐棠:“颐棠,今天你冒失了,什么也没你自己的身体重要。”
沈颐棠:“爷爷,我心中有数,让您担忧了。”
“嗯,多休息。公司那边先由你爸折腾去,那么多董事在,他还翻不了天。”说到这里,沈老爷子眉间褶皱。他这辈子没什么不顺心的,除了养了个不成器的儿子,要早早为沈家打算才好。
沈颐棠自是应下来,这种话他不好接。
沈老爷子又看昏迷在床的小孙子,心里有了计较:“你觉得陆家怎么样?”
陆家也是海城的望族,据说祖上是有爵位的,真正的名门之后,论起家世不输沈家,只是财力稍逊。如果沈陆两家能联姻,是共赢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