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他说。
段桥把手里拎的那条领带随意挂在脖子上,捋平了皱痕。
“你要是没地方住,去我住的那家民宿吧。”
贺长望噎了一下,一时没能适应话题的转变:“行。”
段桥走了几步,又问:“你一个人?”
“对,”贺长望说,“我刚刚说过了。”
段桥说:“哦,忘了。”
贺长望终于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喝醉了?”
“是。”段桥声音很平静,“所以今晚不去沙滩了。”
贺长望被他气笑了:“那你一直都在说些什么胡话。为什么要自己喝酒?”
段桥没有答话。
他的手揣在口袋里,袖扣不知何时解开来,潦草挽起来的袖子便滑落了下去。
八月里鼓浪屿的晚风都是暖和的,裹着海洋的潮气吹在脸上,叫人没喝几杯也醉醺醺的。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段桥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递给他。
贺长望愣了愣:“我不抽。”
段桥便手指一转,低下头,微张开唇含住了烟。
两个人慢悠悠地沿街走着,却没听见打火机声。
“烟,不点吗?”贺长望问。
“不会抽。”段桥咬着烟含糊道,“给同事的,习惯兜里塞一包。”
他们裹在人流中,不自觉地便靠得越来越近,肩膀叠着肩膀。
贺长望低声问:“那你咬着它干什么?”
他没等到回答。
前面突然出现了许多逆行的人,让前进的游客们不得已拥挤起来。
贺长望向前走着,下意识扭头去寻人,却见段桥就贴在他的身后,鼻息间温热的气息落在脸侧颈间,那双深邃又雾蒙蒙的眸子近在咫尺,专注地看着他。
“嘴里没东西,空落落的。”段桥这才回应了他方才的问题。
贺长望无意识地吞咽一下,转过脸去继续走着。
“你要在厦门呆多久?”
“一周。”段桥说。
又没有人说话。
这样无营养流水账对话进行到这里,贺长望的耐心彻底消磨殆尽。
他不想和人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周旋,可除了说这些可有可无的话,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加长版寒暄,还好段桥喝醉了,可以免去一分尴尬。
哦,段桥没有回答他那个为什么要独自喝酒的问题。
民宿离得不远,在鼓浪屿音乐厅的对面,宽阔院子的装点很漂亮,花枝攀着围栏,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
院子里有小桥流水的景观石,贺长望推门进了大堂,里面吊顶灯一片辉煌。
“有空房吗?”贺长望把身份证递过去的时候,忽然有些尴尬。
前台面不改色地接过身份证,在电脑上敲打几下:“先生没有预订吗?”
“没有。”
“抱歉先生,今晚没有空房了。”前台说,“岛上的民宿大部分需要提前预约,您如果想在鼓浪屿过夜,可以今晚预约后天的空房。”
贺长望转而看向段桥。
段桥正倚坐在不远处的沙发扶手上,嘴里咬着那支没点燃的烟,微仰着头,垂眸看过来。
那条领带就稀里糊涂地挂在脖子上,连系都没有系,其中一端垂落在手边。
段桥深深地看着他,问:“去我那里?”
贺长望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着。
今夜一直居高不下的心跳速度再次提速,他连四肢都有些发麻,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不知为何,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段桥的意思。
一瞬间的直觉经不起推敲,他们明明只是重逢还没有两个小时的、八百年前的老同学,明明一路上什么私人话题都没有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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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贺长望就是觉得此时的问话是在邀请。
冲撞着袭来的暧昧和试探叫人措手不及,他觉得很难以理解,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好像今夜就是应该发生点什么,才能无愧于这次出乎意料的偶遇。
段桥在用一个很平常的问话来试探他。
贺长望知道,如果他说“不用”,他们大概会自此分道扬镳,不会有任何后续故事。
不过他无法拒绝青春期暗恋的人的邀请。
算了,就算是他多想了也无妨。
他说:“好。”
第5章
顺着木梯向楼上走时,贺长望有片刻的怀疑,自己是不是领会错了意思。
直到段桥刷卡开门,进了屋子却没有开灯,他才确定自己没有猜错。
他看着段桥站在面前阴影中,从窗外透入的光线勾勒出身形轮廓,落在发丝上。
从酒吧再到长街,他们之间一直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喧闹和背景音乐,此时猛然安静下来,贺长望有些燥热。
“你总是这样吗?”他问。
“哪样?”段桥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叹气,又像是疲倦得提不起力气。
贺长望说:“路上碰见了就把人领进屋里。”
段桥啪一声打开灯。
骤然亮起的灯光刺得贺长望皱眉闭上了眼睛,但在那一瞬的明亮里,他看到段桥面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
等到适应了光线后再看,段桥已经敛起脸上的表情,转身把领带扯下来丢到了床上。
贺长望依旧靠在门口,看着他走到洗手间里洗了一把脸。
水珠顺着鼻尖和下巴滴答留下来,段桥撑着洗手台缓了一会儿,才抬起手抹了一把。
“你口袋里是什么?”贺长望问。
段桥停顿一会儿,笑了笑:“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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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想。
贺长望一进酒吧就看到段桥手里攥着个什么东西,像个宝贝一样,后来塞进了口袋里,再也没拿出来。
但段桥丝毫没有想坦白的意思。
他只是似笑非笑地向垃圾桶里丢了一张白色小标签:“精品店随便买的。”
民宿的装修风格很独特,地上铺着手织毛毯,一旁还摆着几个蒲团。
段桥的行李箱立在角落,摆放在外的私人物品却很少,看起来竟也像刚刚入住。
站在这个房间里的感觉很奇妙,只是看着丢在床头柜上的充电宝和文件夹、搭在椅背上的灰色外衣、桌面上摆着的外卖筷子,就好像真正走入了段桥的生活里。
贺长望碰了碰窗边一盆花的花瓣。
仿佛来这里开房变成了一件很庸俗的事情,和初恋上床就是玷污了初恋一样。
越想越有道理,贺长望心烦意乱,踢了一脚椅子腿。
椅子的一条腿孤零零地落在地毯外面,发出一声尖锐的摩擦声。
锐响过后是长久的沉默,段桥在他身后平静地说:“后悔了?”
贺长望怀疑他的酒量到底好是不好,听了这话有些想笑。
粘稠得几乎一掐就流出糖浆的暧昧环境里,他的脾气一点就着。
“你什么意思?”贺长望冷下声音。
段桥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尴尬又强势地插入了这场对话。
段桥接通电话,看起来是工作上的事,他一边听一边拿起床头柜上的文件夹,径直走到了门口。
贺长望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而起的怒火燃到了顶点。
他踢掉鞋子,自顾自躺倒在床上,又恼火又茫然。
天花板刷成了淡淡的棕色,他觉得今晚像一场荒谬又无语的噩梦。
门发出开合的声音,段桥把文件夹递了出去,之后才折返回来。
他立在床边,熄灭了廊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贺长望埋头在枕头里:“你是真的喝醉了,还是在假装?”
段桥忽略了这个问题,单膝跪在床上,俯身压下来,离得很近看他的眼睛。
时隔太久,贺长望几乎忘记了段桥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自己。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态度,他们成为同桌的那段时间里的愉快与不愉快最多也五五开。
不过时间久也好,起码不至于因为面前人是高中同桌而有任何抵触。
熟悉又陌生。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今晚?”段桥忽然问。
贺长望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你今晚有约?”
段桥像是没有听到,自说自话一般:“原本没有。”
前言不搭后语,这人真的喝醉了。
贺长望舔舔干涩的嘴唇,趁人之危,抬手向他的口袋探去。
可段桥却立时敏锐起来,扣住他的手腕,压到了头顶之上。
动作仅仅改变了半点,却把焦灼的氛围彻底点燃。
贺长望这才发觉自己有些恋爱脑,几分钟前还滔天的怒火此时尽数被扑灭,仅仅是因为段桥垂下头亲了亲他的头发。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我们三年没见。”段桥的声音响在耳边,顺着耳廓带起来一阵酥麻。
贺长望屈起腿,向旁边躲了躲:“……你知道我是谁吗?”
“贺长望。”
有太久没听过段桥用这副淡漠又克制的声线念自己的名字。
他心下一跳,眼前光线被挡出一片阴影,恍惚着如同回到某个曾经的夜晚,那时的段桥就坐在他身边,一伸手就能碰到。
“不止三年,有七年了。”他说,声音有些艰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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