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陆致表情一顿,忽然记起什么,他道,“你让我想起周果的老板,周果那么小的公司,说出去都没人听过。他当着员工面从不说重话,给公司里拉帮结派的两伙人分别画饼,谁都不得罪,哄得底下人晕头转向地为他卖命工作,到了诺言要兑现的时候,就有各种各样的阻碍,底下的人也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但不敢以卵击石,只能狗咬狗,孤立、陷害同事,女的呢去跟这个老板睡觉,男的就送礼陪喝酒,总之乌烟瘴气风气很差,然而外人看到的就是那个老板他高瞻远瞩、会用人,挺恶心的。”
沈临川总感觉这是在含沙射影,也不敢贸然接话。
周晋看沈临川表情不对,赶紧说:“沈老板别误会,陆陆没有说你的意思,只是你也是大老板,才让他想起以前的一些腌臜事,你别介意啊。”
陆致这才反应过来,他的确没有影射沈临川的意思,因为沈临川根本不屑于用这些手段,任何一个集体内部都不可能完全团结,沈临川的原则就是不重用任何一个挑起矛盾纷争的刺头儿。
来告状?不行。部门之间不和谐就跑来诉苦甚至找他哭?不可能。这种情况一开始还有,后来没人敢来了。
因为沈临川当着人家面将话说得很清楚,会哭的人通常都不是被欺负那个,真正遇到委屈和困难的,都在想办法解决困难,而不是跑到他面前对别人说三道四。
当一个企业风气正了,一身正气的人干着才更起劲儿,企业才更有效益,而不是让小人得势。
陆致心想,沈临川是个合格的老板,大事他都自己担了,不会甩给底下人担责任,所以他就算这么跑出来待个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人对他有什么怨言。
陆致道:“不是说你,你跟那个郭姓老板不一样,他以为自己会做人、会做生意,私底下我们都觉得他这人烂透了,专门搞别人老婆,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得意的。”
沈临川一笑:“的确,有的人你将他当成人一样尊敬,但他却只把自己当畜生一样要求。”
陆致看了他一眼,想伸出拇指给他点赞。要说讽刺人,其实沈临川更擅长,只不过离婚以后,陆致讽刺沈临川的机会变多了,沈临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语言天赋很强的错觉。这么一听,还是沈临川会骂。
陆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免得坏了大家心情,他问沈临川:“不是说要卖渔具吗?东西呢?”
“逗你的,”沈临川道,“我当时注册这个商标,是因为你常常跟我说周果不好,我担心你真有一天会辞职,就想着能让你做点小生意,后来你真的辞了职,很快就创立了一个小工作室做设计,而现在你自己开了画室,目前这个店我还没想法。”
看他们聊天入神,周晋跟解青默契地喝茶,尽量不发出声音。
陆致问:“那你以前想让我做什么生意?”
“我们公司那么多产品,你做个代理商没问题吧?”
陆致想了想说:“我画画还成,卖东西真不是那块料,你当时怎么想的?”
虽然沈临川平时对陆致要求很严格,不准他通宵打游戏,希望他能早起锻炼,监督他合理饮食,但他没想让陆致赚大钱,只是不想让他跟社会完全脱节,免得造成二人生活的分歧,他们会逐渐失去共同语言,会吵架、会离婚。
虽然现在还是离婚了。
当着陆致他们三个人的面,沈临川不想编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却也不想直言自己当初的狭隘,反而是说:“我以前不是个东西,我的想法你还是不知道得好。”
陆致听惯了他这么说自己。
周晋跟解青却都震惊地咳嗽起来,解青是真被茶水呛住了,沈临川以前就是那山顶的月光,远近闻名但高不可攀,亲耳听到沈临川承认自己不是个东西,这感觉简直……简直难以形容,他和周晋似乎不自觉地掺和进了别人的家事中?
这感觉,还挺刺激的。
第62章 62
沈临川不用开口说, 陆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以前他在沈临川心中是什么形象他自己也清楚,毕竟沈临川跟他吵架的时候都亲口说了, 这点错不了。
一壶茶水见了底, 沈临川又泡第二壶。
对于沈临川来说,一个小时意味着七八位数的收益,他的时间就是金钱。
这段日子, 沈临川把更多的时间分给了他, 陪他吃饭、旅游,不管忙碌与否,每天至少抽出两个小时来跟他见面,虽然有时候陆致不待见他,沈临川撑着脸皮也要在,到了点儿才肯走。
如果说以前陆致认为沈临川离婚后跑来纠缠他是为了作为公司老板的面子和公司效益,现在陆致就知道了, 沈临川是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并且正以自己的方式弥补, 沈临川学东西很快, 与过年那段日子相比,陆致从沈临川身上看到了肉眼可见的进步。
简直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烫,慢点喝。”当陆致无意识地喝了一口热茶开始咂咂嘴皱眉头时,沈临川关心道。
他不光嘴上关心,手已经快一步将陆致手中的茶杯接了过来放到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但一看就很贵的茶几上。沈临川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周晋跟解青看不出什么特别,只有陆致知道沈临川刚才趁机摸了摸他的手指头。
为什么陆致会觉得是摸而不是无意碰到的呢?
因为沈临川的指腹在他指尖摩挲了几下,而且他还忽然低头笑了。
陆致:“……”
就摸个手,至于吗?
“你高兴什么?”陆致故意问他。
沈临川看了过来,他看出陆致眼底憋着坏,于是在竹藤椅上挪了挪,摸着两侧编织在一起的藤条说:“这椅子挺软的,还很白,看得出在被做成椅子之前手感很嫩,能掐出水。”
陆致呛了一下。
不明所以的周晋却蹙起眉,他道:“沈老板有点色弱吗?可这椅子是黄色,不是白色的啊。”
椅子是不是黄色很明显,沈临川内心是不是这个颜色更明显。
沈临川盯着陆致的脸,别有深意地说:“是吗?我看是白色。”
陆致冲他一笑,道:“那我劝你抽空去看看眼睛,我看你问题很大,眼睛的毛病要趁早治疗,不要讳疾忌医。”
沈临川叠起腿,他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了几下,用眼神暗示陆致自己在盯着他泛着粉色的手指尖看,直到看到陆致往后缩了缩手指,他才满意一笑:“不着急,可能是我看错了,不是白色的,白里透红。”
周晋看了看椅子,又看了看沈临川,总感觉他们几个人说的不是一回事,却又想不通是哪里不对劲。
解青这回却忽然开了窍,对着空气冷哼一声。
周晋马上凑过去问:“你哼什么?”
解青压低声音说:“他们俩背着我们调情呢,你看不出来?”
周晋诚恳地说:“说实话,我看不出来。”
“我看你才应该去看看眼睛。”解青说。
“……单身狗不要互相伤害。”
陆致歪着头,看他俩压着声音又没有完全压着,顿时感觉有点无语,怎么会有人说悄悄话的声音这么大啊?他不想承认自己有这么傻的朋友。
而且他和沈临川没有在调情吧?顶多是沈临川单方面的调戏。
无耻之徒。
陆致转过脸,绕过茶几踢了一下沈临川的裤腿,目含警告。沈临川立刻收敛了笑容,清清嗓说:“中午我请大家吃饭,你们有想吃的吗?”
他话虽是“你们”,其实问的还是陆致一个人。
周晋跟解青白蹭了几天旅游,蹭过几次大餐,他们心里清楚沈临川这是冲谁呢,所以他俩都说没有意见,让陆致出主意。
陆致想吃火锅,今天沈临川搬迁,怎么算都不该他请客,于是他说:“过去我们那边吃火锅吧,我和周晋现在去买肉跟菜。”
沈临川跟解青一齐望过来,那眼神的意思是:为什么不带我?
陆致不问便答:“我跟周晋动作快,我们俩经常一块儿买菜。”说着,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抓起周晋道:“走吧,去超市。”
周晋被抓壮丁,面对沈临川投来的饱含嫉妒的眼神,他呵呵一笑,跟着陆致赶紧出门了。
他们四个大男人,胃口都不小,陆致跟周晋一合计,买菜只多不少,反正有冰箱,不怕坏。他俩结伴买菜为什么快呢,因为都爱拿自己喜欢的,而且不爱互相掺和,他们很快就挑好了,推着满满一购物车的东西去结账。
刚排到他们,沈临川的电话打了过来。
陆致让周晋先付款,他往前走出几步接起电话。
“喂?”
“快回来了吗?”
“在结账呢。”陆致说。
“怎么去这么久?”
“这还久?我们在超市才逛了不到半个小时。”
沈临川慢悠悠道:“是吗?可是我感觉过了好久,买完快点回来吧。”
陆致叮嘱他:“你也别闲着,早过去帮帮解青准备一下锅碗瓢盆。”
“行,我这就过去。”沈临川道。
周晋那边的货快扫完码了,陆致还着急回去付钱,他说:“挂了啊,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