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摆明了跟闻京学的。闻京这几年也深谙社会生存之不易。
梁径气定神闲地笑,说,老公操.你也很辛苦的。舒服吗?舒服就把屁股翘起来,不然腰又酸。时舒直接气哭。一开始还手肘遮着脸,后面索性不管不顾,放声大哭。梁径知道那段时间他心里肯定委屈夹着委屈,气愤叠着气愤,连番受挫,可不得哭。
见他哭出来,他便也放了点心。
只是那会,他还不知道的是,Phoenix就快走投无路了。
等真正知道的时候,时舒已经平静许多。在家时间也多了起来。抱着小乖就跟抱自己孩子似的,要多精心有多精心。以至于后来时舒再度忙起来,小乖还有点失宠的应激症状。逮谁咬谁裤管。
隔天早上,梁径等时舒睡醒了,拿起手边一份已经签好字的文件,对时舒说,签完都是你的,想让谁进去谁就能进去,或者你想要什么人、缺什么技术,直接让梁旭去NEXT调。现在签字。
时舒一下就明白了。看他跟看神经病似的。丢下一句“脑子有病”,翻了个身埋进被窝继续睡回笼觉。
突然,伸手又把梁径的枕头往身后一丢。
后来还是时其峰看不下去,给自己儿子上了堂正正经经的商业经营课。
也是那个时候,时舒忽然明白自己的父亲确实是十分有本事的企业家。
之后,Phoenix暂停所有项目,收拢资金,开始有意识地和大中型企业合作、学习。
原曦一语道破:“这叫暂时放下理想主义,以现实主义的方式曲线救国。”
那个时候,他们五个人,不是在职业生涯的的拐点,就是在职业生涯的重大拐点、可能拐点。
原曦大学毕业后,无比顺利地申请上了她心心念念的直博项目。
那会,她就已经是一位正经的化学PHD了。相比时舒在自己喜爱的领域磕磕碰碰,她所钟爱的化学似乎总是对她青睐有加。
因为念的是全球每年仅招三名本科生的专业Top级,所以她参与的科研项目,用原曦的话说,简直闻所未闻,开眼了!
于是,时舒莫名觉得自己是有几分预言家潜能在身上的。
方安虞毕业后供职江州最大的一家报社。
那段时间也在考虑要不要出来自己单干。他想弄个书评类的周刊,顺便搞搞外文书籍的翻译。不过这个想法在和家人商量后暂时被搁置了。
主要家长们都觉得自己出来干风险太大——看看时舒就知道了。哭了不知道几回了。
时舒是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也会成为“别人家的——倒霉孩子”。
闻京还在职业球场上打比赛。
但那会也开始做起俱乐部投资,只是运气一般。被闻康骂了几次,有点麻了,开始战术性收手——用他自己的话说,积攒实力,多堆点柴火,等时机到了,自己起个炉灶,搞个俱乐部。
后来,闻康得知,毫不留情表示:痴人说梦。换成梁径说这话,他还信。
周爱玲则完全是鼓励教育:哎呀,儿子,咱们这回看好了来啊,看好了来——没看好也行,妈妈有钱啊。
此外,周爱玲还是觉得要不先讨个媳妇?但她没有催,只是时不时提一句,征求的意思。
闻京则忽然慷慨起来,说大丈夫在世,还是要立业的。先立业再成家嘛。
周爱玲不解,那你看看你那兄弟?
闻京摆手:不能比的妈。人家媳妇从小养的——我从小就没这个觉悟。其次,人家公司是世袭的——我和我爸说世袭,我爸非打死我信不信。
周爱玲点点头,觉得蛮有道理。遂罢。
五个人的事业,蒸蒸日上有,凄风苦雨也有,原地踌躇更有,当然还有苍蝇搓手、蓄势待发的——除了梁径。
比较复杂。
但无论如何,五人组的情谊依旧。
就像一开始。
时舒回国创业,五人组出谋划策——取名字。
那阵仗,有点时舒明天就生了、他们今天才着急忙慌想起来给孩子取名——每个人都很慎重且焦急。
只是方安虞、闻京和原曦想当然地认为时舒的公司怎么着也是有“一定规模”的,但最后得知工作室加上时舒本人,统共才六个人后,三人沉默了几秒。
闻京想了想,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他其实是想安慰。
但麻雀表示还不如不安慰。
果不其然,还没说完,就被时舒怼了回去:“你才麻雀!”
梁径只觉得可爱,他看着时舒,脱口而出道:“我们这是小凤凰。”
时舒:“......”
于是,工作室名字莫名其妙就有了。
就叫“Phoenix”。一般对外简写“PHO”。
其实也不算太莫名其妙——方安虞在“有大事”小群琢磨,说,这就跟孩子爸取名一样,天经地义、名正言顺,那肯定自然而然就有了。
后来,又是一次难得的聚会。
闻京环顾一圈,煞有介事地说,真有意思,我们这五个,不仅出了个PHD,现在还有个PHO。
“哦——”
说着,想起什么似的,他指了指坐时舒旁边、总是捏着时舒左手无名指戒指玩的梁径,笑眯眯道:“忘了一个世袭的CEO。啧。封建余孽。”
梁径:“......”
时舒气死了,恨不得跳起来打他:“你才余孽!”
过了会,方安虞看着一个劲乐呵呵的闻京幽幽道:“你难道就没压力吗?”
闻京:“?”
方安虞指了指对面三位:“一个PHD、一个PHO,还有一个CEO。我俩呢?”
闻京愣了下,回过神:“哦。”
方安虞:“......”
不过闻京反应很快,他说:“那我只有拿下MVP,你——给我拿下TPP了!”
方安虞一头雾水:“TPP?”
闻京:“The Pulitzer Prizes……普利策新闻……奖……?”
方安虞:“……我谢谢你。”
虽然说不到“患难与共”那样的程度,但从小一起长大,多少都是彼此的见证者。
就像当年,梁时二人在挪威登记结婚。
原定的证婚人只有闻京一个,后来,时舒说,为什么不能有三个?
——就是这样。
第154章
临出门的时候, 梁径瞧着,雪似乎小了些。
道路上的积雪被铲得干干净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冰冷潮湿的气息。
车窗外, 高楼林立。
天实在阴, 半途落下的雪絮似乎都是灰色的,被高耸入云的钢筋水泥衬托着, 莫名显出几分阴森。
但也可能是时间尚早, 天色未完全亮起。
这会,距离早高峰还有一个多小时。
梁径翻检着庄叔带来的公司文件。
庄叔是梁老爷子留他身边的。
浔州老家的人。
他的妻子,是梁家最小的姑奶奶。
夫妻俩帮着梁老爷子打理老家林林总总的鸡毛蒜皮事。庄叔为人十分古板,平日里不见笑的。梁小姐却十分可亲爱笑,即使年纪大了,也给人娇滴滴的大家小姐的感觉, 一看就是被人从头宠到脚的。听说两个人没孩子。不过老一辈也说, 多年前是有了的, 只是没留住,之后梁小姐生了场大病, 两人自此也没再要过孩子。
车速忽然慢下来。
有辆警车从旁飞速驰过, 看样子前面应该发生了事故。
雪天路滑, 视野又昏暗。
梁径合上文件,对坐前面的庄叔说:“上午的会延一小时,让大家上班不要急。”
庄叔目视前方, 有条不紊地回:“好。”
交代完,梁径往后靠了靠, 偏头望着窗外灰蒙蒙的街景。
江州这些年的市政建设逐渐朝“高新”靠拢——越来越多的高楼、越来越新的商场。周边市镇的规划, 也慢慢上了轨道。
拿安溪来说, 对比十年前, 已经大变样。
再过一阵,安溪机场将彻底竣工。
只是不知为何,工程建设始终拖在收尾阶段,接下来的机场各部门运营管理,也迟迟不见投入。
说起来,还有一个比较吊诡的,是安溪的小沽河项目——听说多年前就拿下了改造许可,工程队都去测量了,中途却无故停摆,延宕至今。
今年夏初,忽然又传出消息说暂时不动了。
反反复复,小沽河平静无波,保持着记忆里的样子,对安溪的老一辈来说,还蛮令人开心的。
突然,前面传来手机震动的声响。
后视镜里,庄叔低声:“梁总。”
梁径睁开眼。
电话没有直接打到他的手机上,而是打给了庄叔。
是梁圹。
梁径倒不是很意外。
他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显示,指腹轻点了点背面。
窗玻璃上倒映着他的侧脸,额头宽阔,眉眼英挺。窗外,倏忽而过的雪片光影好像一道锋利的暗刃,掠过他幽深的眸底。
这一年,有些事尘埃落定,而有些事,却好像才刚刚开始。
梁径闭上眼。
轻轻按下手机侧面。
屏幕瞬间漆黑。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梁径把手机还给庄叔:“下次让他直接打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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