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嘻嘻凑到他面前:“恭喜解放,看,我给你叠的纸星星。”
我本来想着这种粉嫩嫩的东西,应该能换来顾柏川一个白眼,却没想到他伸手就把玻璃罐子给抓了过去,顺便用膝盖在我腿上抵了一下,推着我往前走:“少磨叽。”
“咦?”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怎么就把星星接过去了?
没等我思考结束,顾柏川已经率先开口发问:“刚才冯盼盼找你做什么?”
我听了顾柏川的话,第一时间的想法是,谁是冯盼盼……愣了两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摸了摸后颈:“原来她叫冯盼盼啊。”
“你不认识她?”顾柏川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应该认识她?”
顾柏川在我旁边沉默了挺久,以至于我都开始深刻地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跟那女生有过什么交情,现在却翻脸不认人,于是抓着顾柏川的胳膊,故意晃悠他:“说说,她谁啊?”
“不认识你就跟她说话。”顾柏川将他的胳膊从我手底下抽走。
“这不是看她挺漂亮的嘛。”我笑弯了眼睛,嘴里面跑火车。
顾柏川被我的回答噎了一下,最后只能很无语地跟我解释说,冯盼盼是篮球社团的篮球经理,校队训练的时间和社团活动经常撞上,所以她也经常就在我们隔壁的球场,和我们校队几个队员关系都不错。
我听了之后恍然大悟,再回忆起之前在操场上训练的事,好像确实见她经常出现在我们周围,难怪冯盼盼一上来就语气熟稔。
“但是,你最好还是不要跟她走得太近。”顾柏川这样说。
我兴奋地将脸凑到他面前:“你这是吃醋了吗?”
顾柏川叹了口气:“跟你说正事呢,杨辰好像在追求那个女生,你跟他本来就不对付,别到时候再折腾出来什么事。”
杨辰?
真晦气。
晚上的时候,我跑去那处城中村找韩奈他们——之前牛佰万说好的,等我们中考完之后他来请我们吃饭。
集合的地点就在乔姐工作的那家台球厅。
这两年整个城中村的变化也很大,台球厅重新粉刷了墙壁,装了悬挂式电视,除了卖酒和汽水之外还拓展了奶茶和零食的业务——经常会有些十几岁的女孩跟男朋友过来,男生打球,她们在旁边没事可做,于是就会去柜台消费。
乔姐跟我逗闷子,说,自从有了奶茶零食之后,店里头开台球桌赚的都不如这些消费多了,不如干脆改成奶茶店。
我笑着趴在吧台上,夸她:“那还不是因为我们乔氏独家秘方,做出来的奶茶都比外面奶茶店卖的好喝,要是真开了店,它们全得倒闭。”
“去,就你嘴巴甜。”她被我夸得一直在乐,做了杯珍珠奶茶放到我手上。
我讨了免费的奶茶,靠在沙发上等剩下的人来齐。
韩奈姗姗来迟,头上顶着汗,手里面还抱着篮球,不知道刚从哪个场上野回来,他一进屋就扯着嗓门,让乔姐帮他拿瓶汽水:“不要冷藏,要冰冻那层的!”他这样说着,一屁股坐在我旁边,肩膀离我近了点,汗水蹭到我今天刚换的短袖上。
我推开他:“你他妈别离我这么近,汗都蹭我身上了。”
“操,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么讲究。”他抱怨一句,确实坐得远了些,凝神一看我手里的奶茶,又乐了,“你行不行,每天喝这些女孩喝的玩意儿,你不嫌甜啊。”
“你喝的那汽水难道就比这个糖分少?”我怼了回去。
我和韩奈聊着聊着就准备吵起来,幸好牛佰万和他几个小弟及时赶到,领着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赶场去吃烧烤。
我听韩奈说,牛佰万现在已经去汽修店做工了,也算是半个社会人,那气质跟从前是大不一样,不但身材变壮、嗓门变大,平时去的花哨地方也比从前多,就连在游戏厅打的游戏都变了——原先他们这群人玩的都是什么拳皇啊、赛车之类,现在好像变成了什么捕鱼游戏?
我对捕鱼游戏的认知很粗浅,停留在好几年前ipad刚出那会。我去顾柏川家用他的ipad玩过什么捕鱼达人之类,那种游戏不见血、不见激烈的战斗,还不如切水果好玩,我试过几把就直接点了卸载。
我实在弄不懂牛佰万他们还非要到游戏厅里玩这种游戏做什么,感觉像是越活越回去了。
或许是因为中考结束的原因,今天的烧烤店格外热闹,里头有不少中学生聚在一起吵吵嚷嚷。我在准备考试的前两个月里鲜少有机会出来,更别提吃什么烧烤,因此等烤串一上来,我就坐在那里开始闷头大吃特吃。
兴许“喝酒”这件事也是社会人的一项必备技能,总之,我本来没打算喝酒的(我始终觉得酒这东西又苦又辣,还不如白水),到最后也在他们不断地劝说下,喝下了一听雪花啤。
最开始没觉得怎么样,但是随着酒精的后劲儿上来,我开始觉得自己的手指头和脸颊都变得酥麻僵硬起来,说话的时候,舌头也总有些用不上力气。
牛佰万还想再让我喝,韩奈伸手替我挡了,笑道:“别为难他了,我们海生刚才在台球厅喝了一大杯乔姐做的奶茶,这会要是再喝,恐怕就只能撑个水饱了。”
我感觉有点晕,但是还没到醉的程度,韩奈这样说了我就从善如流,抓起旁边的蜂蜜烤吐司往嘴里送。
牛佰万不再逼我,反而揶揄道:“又不喝酒,又不抽烟,还净喜欢吃这些甜不拉几的东西……哎,这当着我们面倒也没什么,但要去了高中可得收敛点,别回头人家背后喊你二椅子呢。”
“哈哈哈,我们海生可跟你说的那些娘炮不一样啊。”韩奈趁我没说话之前抢了先,他端着自己装酒的玻璃杯跟牛佰万碰了碰,一仰脖子喝下去,又重重拍在我的肩膀上,“万哥你不知道,他前阵子还打了个市里头的篮球冠军,风光得很。”
“真的?”“行啊,我就说海生还是有两把刷子。”牛佰万身旁的小弟们一众对我祝贺。
心头对牛佰万的那点不爽被我强行压下去,我也重新摆上笑脸用汽水跟他们碰了碰杯。
谁知饭吃了一半,他们又再次聊起关于二椅子的话题,大概就是他们汽修店最近接待了一个客户,年纪轻轻开的宝马,最开始他们都以为是个小开,谁知道后面有一次汽车送去保养之后,就被一个中年大叔搂着腰给搂走了。
“我他妈最开始看他就觉得是个小白脸,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可要是他老子的钱也就算了,咱们恨自己投胎投得不好,哪知道比这个还恶心!”
第42章 89-91
牛佰万大骂一声“操”,又骂道:“卖屁股的东西,后面那个眼儿说不准连x都兜不住了,你们说,这还能叫男人吗?公狗都比他活得有尊严。”
“俩男的,怎么弄啊?”有人在下面起哄。
旁边的人怪笑着冲他比划:“搅x棍,搅x棍听说过吗?”
我握着签子的手停在半空,不知怎的,原本应该是散发着食物香气的烤串忽然变得腥臭难忍,就像是没有放过血的生肉,深埋在地下三千米,捂烂了又拿出来——招惹一堆恼人的苍蝇蛆虫。
韩奈就坐在我身旁,他没有感受到我的异样,反而加入到牛佰万他们讨论的队伍当中:“哟,我刚才刷手机的时候还看见新闻了呢,说美国今天通过了什么法案,同性恋全境合法了。”
“哈哈哈,那他们就离灭绝不远了。”底下的人哄笑着。
我听着那些苍蝇在腐肉上盘旋得越来越响亮,心中的不快几乎要冲破胸膛,我感到气愤又疑惑,凭什么牛佰万就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一把自己心爱姑娘的屁股,而我喜欢的人说都没有说,仍旧要被他们在背后如此嘲笑。
我不稀罕外国可以结婚,因为我本来也不对婚姻抱有任何期待,一本可以随意丢弃的证件,最后还抵不过寥寥几笔“离婚协议书”。
但我仍旧相信“爱情”,我仍旧觉得那是可以令人“要生要死”的东西。
于是,我“嘭”的一声将玻璃汽水瓶砸到用来做遮挡的大理石上,清脆响亮,那飞溅的玻璃渣划破了我的手,不单是我们桌的人,整个餐厅都向我看过来。
我对着牛佰万露出笑脸,盯着他懵逼的脸,笑出了声音:“不好意思,手滑了。”我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没有人拦我,他们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似乎怎么也想不通我怎么能一次性砸碎那么厚的汽水瓶——要知道那可是在大篮筐里运输都摔不烂的。
夜色是浓稠的,我听见韩奈追上来的脚步声,没来得及回头,就已经扶着墙壁对着行道树的树坑大吐特吐。
于是,那天当陈敏特意从海上赶回家里,想要给自己儿子一个惊喜的时候,见到的是一个浑身酒味和臭味的黎海生。
我见到她的一瞬间,恍惚间以为是在做梦,又害怕她打我,瑟缩着往后躲了一下,陈敏扬起的巴掌最后也没落下来,她扔掉了手中的行李,翻箱倒柜从屋子里找出自己的证件,然后走出了家门。
我在她同我擦身而过的瞬间,忽然看到了她耳边一根银白的头发,随后在她摔门的巨响中,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