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人行至庙前,只见庙门大开,院墙倾颓,满目残垣断壁。
悟空扶我下马:“师傅小心。”
我四人走进庙里,只见院中草长得有半人高,悟空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推开格子门,还未见得如何用力,格子门已然砰然倒下,扬起一室的灰尘。
“师傅,这庙果然荒废已久,毫无人迹啊。”猴子回头扶我。
庙中佛像东倒西歪,还都不是缺了胳膊就是少了脑袋,到处蜘蛛网丛生,碎瓷器皿落得地上到处都是。
我伸手摸了一把地上的蒲团,粘了一手的灰尘。
八戒甩甩袖子,扶着我就往外推:“师傅咱们快出去吧,这里哪能住人呐,更别说过夜了。”又抵开悟空道:“这猴子,尽出馊主意。”
没奈何只得出了庙门继续西行,一路上,有寺庙有道观,只寺庙都已残破不堪,道馆却是宛如新建。
“莫不是这里的和尚都改行做了道士?”八戒嘀咕道。
“你这呆子莫瞎说!”悟空总算逮着了机会敲了下八戒的脑袋。又对我道:“师傅,恐怕大事不妙啊。”
还没等我问为何,就见前方来了一队人马,将我们团团围住,为首的人说话毫不客气:“你们这些秃贼,哪里来的?”
我双手合十,行礼道:“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方——”
还未等我说完,就见为首的人一挥手道:“果然是和尚,快给我拿了,送给道爷做仆役,晚上咱们喝酒去!”
“哈哈哈哈!”周围人大笑道,拿着链子就上来要锁我们。
猴子恼了,冲周围人一呲牙,自耳朵里掏出金箍棒插在地上,怒目道:“你们谁敢上来。”
官兵被他吓得连连倒退,乱作一团。
为首的一个倒是胆大,回道:“你这泼和尚,你想干什么?”
猴子嘿嘿一笑,举棒当头就要打:“嘿嘿!你问你孙爷爷想干什么?”
我一把拉住猴子:“怎可草菅人命。”
那猴子一把甩开我,气呼呼的躲到后面,嘴里道:“这事我不管了,你要被人抓去做苦力莫要再找我。”
那头目到底被吓着了,满头冷汗也不顾上擦,觍着脸道:“长老来我车迟国所为何事啊?”
“贫僧去往西天拜佛求经,途经车迟国,前来倒换官文。”
头目擦汗,面露难色道:“……此事怕是,怕是有些难啊。”
“为何?”那猴子蹿上前来问道。
头目与他对视一眼吓得倒退数步:“二十年前,民遭亢旱,天无点雨,地绝谷苗,陛下便让僧人拜佛,道士告斗,用的都是朝廷的粮饷,谁知……”
说到此处,那头目偷看了猴子一眼,似是不敢往下说。
悟空逼问道:“谁知怎样?”
那头目吓得浑身一抖:“和尚只会念经,派不上用场,是三个仙长求来了雨。”
“陛下便恼了和尚,拆了那和尚的山门,毁了佛像,追了度牒,御赐与道士做仆役…”那头目声音越来越小。
“这……”这该如何是好?我皱紧眉头。
“师傅莫怕,有老孙在。”猴子安慰我道。
“小和尚说这等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那头目冷笑道,“我是怕了你不错,可那三位仙长却不怕你!”
猴子正与争辩,被拉我住。
我对那头目行礼道:“请问这附近可有地方歇息?”
“若说庙宇的话,只剩智渊寺了,因这寺是先王御造的,现有先王神象在内,未曾拆毁,长老可去那里歇息。”那头目说完,便领着大队人马走了。
我们走到智渊寺时,夜已深,四下寂寥无声,虽也不见如何光鲜但比之前所见寺院要好上太多了。
那寺里的老和尚扯着我的袖子直哭:“可怜本地原有两千多和尚,现今日日给人做仆役,如今死得只剩五百。”
“我们这五百人,便是想死也死不得,悬梁绳断,刀刎不疼,投河飘起,便这么活着长受罪……”
我见他哭得凄凉,也不好去睡觉,只得陪他坐着,此时,正是月上中天,我往窗外看了一眼,忽然见我那三个徒弟鬼鬼祟祟地往外跑。
“悟空。”我叫住他。
那猴子嬉笑回头:“师傅。”
“过来,陪为师坐会儿。”我道。
那猴子瞬间变了一副苦瓜脸:“……师傅。”
我微合了眼睛:“你们两个先回去睡吧。”
那老和尚许是不习惯悟空那张脸,又拉着我说了一会话便走了。
“师傅何事?”那猴子凑过来。
“你这半夜三更的想去哪?”我揉了揉额头,这车迟国我是有点印象的,无非就是求雨,和尚无用,敬道士,取经四人组跟妖怪斗法。
但是其中一个情节我百思不得其解,故而记得极为清楚,我那三个徒弟化作三清像偷吃供果不算,还给那三个道士喝了尿。
这种行径,简直要让人问一句是有何深仇大恨要侮人至此。
“坐下。”我打了个哈欠,虽然不能确定在这件事是否发生,但至少把猴子管住不给他这个机会。
“坐下,咱们聊聊。”我撑着额头,强打精神道。
那猴子在一旁直笑:“师傅你困得跟个呆猫似的,快睡吧。”
我问:“你之前带着八戒和悟净是要干嘛去?”
那猴子看着我,开始胡扯:“今夜月光皎洁,我盘算着带师弟们去山高处修行。”
我有一下没一下地听着他鬼扯,不时打上两个哈欠,却又不想放这猴子出去惹祸,只好强撑。
糊里糊涂地说了会话,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那猴子正给我掖被子。
“师傅快睡吧。”他笑道。
“你呢?”我问。
那猴子道:“我回去跟八戒他们一屋。”
我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卧铺:“过来,搁这躺着。”别给我惹事。
那猴子笑了:“师傅可是怕鬼。”
我默默瞅了他一眼,我是怕你。
☆、第19章 车迟国
第二日,朝堂上。
国王正看关文,忽然有黄门官上奏:“三位国师来了。”
正此时,见三个道士走了进来,见了皇帝也不行礼,只道:“陛下,这东土来的几个和尚与我等有些宿怨,求陛下将那僧人赐予我等处理。”
国王大惊急忙收了关文,关切道:“那些和尚如何冒犯了国师?”
国师傲然道:“贫道曾有一八拜为交的兄弟,死在了这猴子棒下。”
悟空嘻嘻冷笑道:“死在我棒下妖精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敢问你那兄弟是哪个山哪个洞的妖怪?”
那国师倒也不恼,只面露凶恶之色:“你这猴头,送上门来找死!可怨不得别人。”
正当此时,又有黄门官来奏:“万岁,今年一春无雨,门外乡老来奏,求国师祈雨,普济黎民。”
国王沉吟半晌,摸着胡子道:“你二人,各执一词,国师于本国百姓有恩,这唐僧又是东土远道而来的和尚。”
“不如这样,”国王道,“东土和尚,你敢与我国师赌胜求雨么?若祈得一场甘雨,朕即饶你罪名,若无雨,就将汝等斩杀示众。”
那猴子笑道:“我师父乃大唐高僧,求雨这等小事,怎难得到他。”
国王大喜,当即移驾五凤楼。
一官员跪倒国师面前道:“坛场诸事已准备完毕,请国师登坛。”
国师欠身拱手,辞了国王,曳开步子径往高台。那高台约有三丈多高,台左右插着二十八宿旗号,顶上放一张桌子,桌上有一个香炉,炉中香烟霭霭。
那大仙在高台立定,手执着宝剑,口念声咒语,左手粘了一道符在烛上烧了。上面乒的一声令牌响,风悠然渐起。
猪八戒惊道:“不好了!这道士果然有些本事!令牌响了一下,就刮风!”
猴子左手拉住沙僧右手拉住八戒道:“师弟,你二人只管护住师父,我去去就来。”
那猴子留下这么一句就僵在了原地,眼睛也发直,跟个模具似的。
没一会儿,风就停了。八戒大乐:“你这道士不灵,快下来,让我师傅来!”
那道士又执令牌,烧了符檄,那令牌又响,顿时云涌,还没等到乌云遮天,那漫天的云又倏地散了。
接下来,既无雷电也无点雨,天上万里无云,太阳高照,那道士在高台上急得满头大汗。
我禁不住戳了戳悟空的胳膊,觉得有些难以想象这猴子居然真的跑去了天空,整个猴子晃了晃差点没倒掉,吓得我忙扶了他一把。
八戒伸手拎住猴子耳朵往上扯了扯,特开心地对我咧嘴一笑:“师傅,你看,这死猴子是真不在。”
正当这时,那道士下了高台,对国王道:“陛下,今日龙神都不在家。”
猴子一脚踹翻了八戒,挤过国师,对国王拱手道:“陛下,四海龙王俱在,只是这道士无用,请不来。”
国王于是道:“那你去登台,寡人在此候雨。”
猴子乐颠颠跑了回来,扯着我就往坛场推:“师傅,咱们上!”
“悟空、悟空……”我急得满头大汗,又不敢大声,只扯着他的胳膊小声道,“我不会啊。”
“求雨而已,”那猴子不以为然,推着我上高台,“师傅你上去念经就好,其他的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