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有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然……然然?”
来人显然对他并不熟悉,却试图用亲昵的称呼来拉近距离。沈然抬头,看到面容清俊的青年,正蹲在他的面前。他灰色的大衣垂落到了地上,肩膀上有薄薄的一层雪。对方慢慢地伸手,似乎是想碰他,又给他足够的、拒绝的时间。
不知为何,沈然没有动。
青年温暖的手摸到了他的脸,对方就着这个姿势笑了,说:“然然,我是你的未婚夫,郁卿尘。”
沈然慢吞吞哦了一声,按理来讲他应该问你怎么来了,或者礼貌寒暄几句,但这会心情实在太差,不知从何而起的疲惫将人淹没,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站得起来吗?”郁卿尘问他,停了停见他没回答,便继续开口,“我可以抱你吗?”
沈然没吭声,郁卿尘低头看他,也不知察觉了什么,俯身凑近他,手臂穿过他的膝弯,将他抱了起来。
对方一边抱着他走,一边在说话:“我也是今天接到的联姻的消息,想要看看你,便过来了。你看起来很难过,还好吗?唔……不太好的话也没关系,跟我回家怎么样?”
分明不认识这个人,却在被抱起来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心安。绷紧的神经终于得到舒缓,沈然沉默地闭上眼,意识在放松后缓缓沉入了梦乡。
郁卿尘有些哑然,抱着沈然上了车。看着怀里的人,他低头像是想要亲吻对方的额头,又克制地停住了,没有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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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然再醒来时,便是在郁卿尘的家里,他茫茫然地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与他同床的青年。对方早醒了,正撑着头,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在这样的视线下,沈然匆忙将半边脸用被子盖住,只余下眼睛。
两人并没有盖一张被子,但同床依然是非常亲密的接触了。陌生感和不知从何处生出的、想要亲近对方的欲望相互拉扯,沈然有些慌。
“别怕。”郁卿尘温和地看着他,声音也是温吞的,“我听说,然然接受了我们的婚姻,那我们早晚是要亲近的。”
“嗯……”
沈然应声,却还是缩在被子里。他现在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对于遇到郁卿尘时自己反常的状态感到失措。在外人面前,他通常会用刻薄的态度和尖锐的措辞掩盖自己的心情,但之前已经暴露的彻底,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郁卿尘笑了声,他低喃了一句“好吧”,撑起身来,大半身子盖住了沈然。
沈然看着对方,慌慌张张地问:“你干什么?”
郁卿尘没有回答,而是先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早安。”他说。
——这就是他们认识之后的第一个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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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郁卿尘问。
沈然拱了拱想要转过身来,才发觉自己的后穴竟然还被插着,郁卿尘配合地退出身来时,被温暖了一整晚的肠道便感到一阵空虚和失落。他疑惑地抬头和郁卿尘对视,对方低头蹭了蹭他的鼻尖,说:“不怪我哦,昨天晚上然然一直闹着要插,我抽出来就会哭。”
“怎么可能……”沈然下意识否认,却缓慢地想起,睡得朦胧的时候,他感觉到温暖着身体的东西时不时要离去……所以努力留下了,难道说……
沈然的脸骤然爆红,郁卿尘知道他面皮薄,见状转移话题,又问了一次:“刚刚然然在想什么?”
“在想……”这个问题好回答多了,沈然说,“在想认识你的第一个早晨。”
“这样啊……”郁卿尘看着他笑,“第一次见到然然的时候,就感觉你很爱哭,后来发现确实如此。”
“没有……我只是在你面前……”沈然反驳道,“我本来是很少哭的。”
但郁卿尘不知道有什么魔力,只要对方抱着他亲一亲、哄一哄,原本不觉得有什么的委屈难过便会全部一涌而上。
现在想来,这可能也是他和爱人的契合之处吧。
郁卿尘像是很赞同地应了下,他笑眯眯地亲了亲沈然的额头,心里也想起过往。
其实初见那天,郁卿尘本来是去商量退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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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然第一次见到郁卿尘时,也是郁卿尘第一次见到他。
没有前情,没有过去,以前不认识。
第7章 初见·下
郁卿尘有控制方向的性癖,自然无法贸然和没有这类倾向的人结合。所以当时接到联姻的消息后,他便驱车前往沈然的学校,想和对方当面商量这件事。
然而他见到沈然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
实际上沈然接到他母亲电话时,郁卿尘刚好进校门。他一眼看到走在路上的青年,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揣在兜里。对方走路的速度很慢,也不知那边说了些什么,走得越来越慢,直到停下。
纤长的睫毛垂下,掩住了清澈透亮的双眼,沈然紧紧抿着唇,眼圈微微泛红。等挂掉电话时,蹲下身子缩成一团,肩膀轻微抽动着,显然是哭了。
郁卿尘就在离他不远的树下看着,心知撞到这种场合对于不认识的人来说有点尴尬,便想等对方缓缓再过去。然而他站在旁边没看多久,就忍不住了。
夜色已深,寒冷的冬天里大雪纷飞,临近宿舍的门禁时间,校园里早已不剩多少行人。青年孤零零的,蜷缩在荒无人烟的雪地中,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印下湿痕。
郁卿尘看着可怜的、缩成一团的、孤身一人的青年,心里一直以来未曾宣泄过的掌控欲蠢蠢欲动,无法抑制地生出了想要将对方纳入自己羽翼之下的渴望。
……想哄他,想问他为什么哭,想安慰他。
最后郁卿尘真的走了过去,这时他还再三在心里对自己说:也不知沈然对待联姻是什么态度,但凡对方表露出抗拒,就不要再继续了。
然而沈然不仅没有反抗,甚至展现出了些许……Sub许久未曾被安抚时的空茫。
有服从倾向的人通常更容易感到不安,而此时的沈然就像是在极度缺爱的情况下,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不想说话,不想站起来,甚至保持清醒都已经很费劲。以至于见到郁卿尘时,他的防备系统根本没有奏效,轻而易举地在对方简单的安抚下陷入了沉睡。
郁卿尘不得不对沈然的倾向产生了些许怀疑。
他知道这类倾向由于小众,许多人没有发现的契机或者正视自己的勇气,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真正察觉,只会把这当成所谓的“性格缺陷”。
难道自己这位未婚夫,也是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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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在沈然醒来前,郁卿尘从父亲那里得知对方已经接受了联姻,由于前一天他虽然没明说、拒绝的态度却很明显,所以父亲那边也多叮嘱了几句。大意是说他都26岁了也没谈过恋爱,自己查过了,沈然应该是他会喜欢的类型,不管怎样他必须去和未婚夫接触接触,如果实在不愿意也不逼他,但怎么赚取和联姻对等的利益是他自己的事情。
郁卿尘嗯嗯地应了许久,父亲觉得他敷衍,他便笑了声说:“在接触,沈然现在在我家。”
父亲显然以为他是在噎人,骂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郁卿尘无奈地收起手机,便撑在枕头旁,看着沈然的睡颜。
不知该不该说是知子莫若父,沈然确确实实、完完全全是郁卿尘会喜欢的类型。神奇的是,在遇见沈然的前一天,他还以为自己会单身一辈子,对待自己的另一半根本毫无设想。而见到沈然时,他突然有了某种朦胧的预感。
——可能就是他了。
青年正缩在被子里,柔软的头发散在枕头上,昨日冻得苍白的脸此时红扑扑的。他呼吸平稳,似乎是在进入半崩溃状态后得到了安抚,潜意识在自我修复,睡得很沉,方才郁卿尘打电话都没把他吵醒。
他的眉目清秀,精致得几乎可以称得上漂亮,却并非女气,而是一种难以用帅气来形容的、纯粹的美。
郁卿尘在旁边看着,不知不觉就看了许久。
一直到沈然醒来。
沈然见到他,相当明显地向他表露出了一种Sub对Dom的依赖,但显然自己并不明白为何会下意识想要亲近他,以至于惊慌失措。郁卿尘看着软乎乎的小孩,感觉可爱得要命,完全没克制住地凑过去,径直亲吻了对方的额头。
郁卿尘不需要试探,就确定了自己的怀疑。他也看得出来,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服从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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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思绪翻转,郁卿尘没表露出来,他笑盈盈地看着沈然,对方被他亲过额头后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干脆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拒绝沟通。
真可爱。
郁卿尘哄了一会让他出来,保证一会不再乱亲,结果沈然紧紧抓着被子的手刚刚松开,便被他趁机掀开钻进去,将人整个抱进了怀里。
不是不想循序渐进来,但他们的相识过程本就和正常模式不同,对于沈然这种容易害羞的类型,不逼紧点恐怕之后就直接上演猫和老鼠,根本找不到人。
郁卿尘心里还是很有逼数的,他抱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对方炸毛的心理准备,哪想青年居然直接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