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拂晓觉得这样不好:“我们自己付账就好。不要你破费了。”
谢颐还要和他辩,后头有谢颐熟悉的长辈在招呼他去包间,他们像是来参加饭局的。谢颐只能匆匆告别:“回头聊!好多事情想跟你说呢,改天约汤纯和白南出来,听到没有?一定给我打电话!多吃点,别给我省钱!”
整个餐厅都能听到谢少爷热情洋溢的声音,邻座好奇的食客伸长了头像看戏一样看着他们。本来西餐厅里就讲究光线暗,音乐轻缓优雅,安安静静才有情调,他这两嗓子全把气氛搅坏了。
一餐饭吃得不伦不类,从餐厅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周拂晓和聂韬成都觉得好笑。
马路上人多,聂韬成悄悄地牵他的手没人注意,周拂晓也不挣脱:“下次别去那种地方了。”
聂韬成也不想再去西餐厅了:“行。咱们确实不适合。”
周拂晓高兴起来,他晃荡着和聂韬成牵着的手:“我明天开始去找工作,等工作确定下来了,我们就换张更大一点的床,现在的单人床就不要了,我还有些家当可以搬进来。”
“柜子也要换个大点的,周末再去买多一套桌椅。”聂韬成喜欢听他规划他们的未来。
“以后我可能要经常上夜班,但是白天要是在家还能给你做做饭。”
“检察院有食堂,不要你做饭。你还会做饭?”
“我为什么不能做饭?我做饭挺好吃的。”
“我的意思是不要天天做,上班就够累了,还要做饭……”
……
周拂晓闻着路边煎饼的香气,又饿了,西餐厅那点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对他来说不够。他跑去小摊上又要了两个煎饼,不一会儿心满意足地拎着煎饼跑回来,他一个,聂韬成一个。
他们一边吃煎饼一边走回家——
“酱放得有点多了,有点咸,你的呢?”
“我这个不咸,你吃我的吧。我喜欢咸一点的。把你的给我。”
“聂韬成你看看你啃得什么样子?都漏了!”
“哈哈哈哈……”
(*“生活毕竟是生活……”:出自陀思妥耶夫斯基)
第27章 恭喜结案
一年半后。
周拂晓左手抱着一盒烧鸡一扎啤酒,右手拎着巨大的快递袋,身上还挎着包,进门的时候实在是没有手推门,用脚把门踢开的。一进房间空调的冷气让他长松了一口气。
“我回来了。”他先把快递袋扔在地上,两只脚一蹬就把鞋子脱了。
聂韬成在洗手间刚洗了个手出来,正好接过他手里的菜:“窗帘就到了?我还以为要下个星期才能到。重不重?你打电话叫我下去拿嘛。”
“又不重,顺手就拎上来了。”周拂晓不在意:“档口排好长的队,就晚了。奇了怪了,今天又不是节日,怎么那么多人买鸡。还差点买不上,轮到我只剩下半只了,我赶紧都要了。”
聂韬成在灶台上备菜,锅子里烧油噼里啪啦地响,他的话也断断续续:“是菜场进门右手边第一档对吧?他们家每次都那么多人,但就是那家味道最好。半只鸡多少钱?”
“三十六。说是果园鸡,吃果子长大的。”
“都是饲料鸡,出栏前放去果园里‘镀金’两个星期就变成果园鸡了。真离谱了这物价。”
本地新闻联播开始的时候,晚饭正好齐备。
两人开了啤酒碰杯。周拂晓笑道:“恭喜结案!”
“同喜同喜。”聂韬成灌了一口啤酒,“只是可惜我不能去看庭审过程,听说最后宣判的时候还是很人心激动的。”
周拂晓把仅有的一只鸡腿夹给他:“能顺利判下来就很好了。来,犒赏你的。”
聂韬成这段时间确实是辛苦,检察院为了保护卧底将他调到了外省,他这一年半的时间一边适应新单位新工作,一边还要配合培英的调查,经常两头跑,高铁票攒起来厚厚一沓,每周在车上的时间比在家里时间还长,忙起来丝毫不输周拂晓这个产线上拧螺丝的工人。
因为案件被告人多、情节复杂、罪行繁乱,检查院组成了巨大的一个专案组来办理这个案子,总算案子在前天进行了最后一次庭审,以贾新民为代表的学校教官和教职工被提起公诉,并得到了法律的裁决。案件成为本市关注度最大的教育案。
本地新闻这时候正好播报到案件的最终判定结果——
“……判决被告人贾新民因虐待罪、猥亵罪、非法拘禁罪等数罪并罚有期徒刑十一年零三个月;判决被告人刘建辉、陈星、张邓雄、胡书令有期徒刑五年一个月至六个月不等。判决培英教育集团返还全部学费并向受害学生赔款共计五百零一万六千元,同时,吊销办学许可资质……”
周拂晓一边吃菜一边说:“我看了你发给我的判决书,我还以为虐待罪应该罚得更重,结果是猥亵罪更重,猥亵罪主要罚了七年,这是什么理由?”
聂韬成解释:“贾新民是在公开场合猥亵了你妹妹还有其他女学生,比如晚照和他在楼梯间的那次,楼梯间是人来人往的一个地方,所以算是公共场合,在我们国家的刑法里面,在公开场合猥亵妇女的判罚和非公开场合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这是猥亵罪罚得重的一个原因。”
“另外就是,他的确罪行累累,受害的女性人数很多,包括金利在内,我们找到了十几个愿意作证的女孩。这还只是愿意出来作证的,还不包括那些不愿意作证的。要不是我们国家猥亵罪顶格只能判七年,按照人民群众的朴素感情,就应该直接拉出去毙了。”
周拂晓还是没懂:“但他也虐待了很多学生。他虐待的学生不是应该更多?”
聂韬成解答:“虐待罪很不好判,一来事情过了这么久了,很多学生的伤情都来不及进行医疗鉴定,就很难取证,二来虐待罪在我们国家重判的例案本来就不多,我们觉得如果单就虐待罪罚的话,不会有多少年的。”
周拂晓看着电视里穿着囚服的贾新民,一年过去了,这位教官显得老了很多,两鬓甚至生出了白发。看来看守所的日子是很艰苦的。他说:“十一年。他出来多少岁了?”
“也有四十多了。前提是,他要能熬到出来才行。”
“你觉得他熬不出来吗?”
聂韬成冷笑一声:“监狱里,猥亵犯和强奸犯是最好欺负的。这在全世界都一样。”
周拂晓明白了:“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我们贾教官也要常常被人欺压的滋味了。”
说到这里,周拂晓想起郭会兰了,他在电视里没有看到郭会兰的影子:“郭和王的案子是不是还要晚点审?那你们还要继续忙吗?”
“嗯。郭会兰的涉案性质完全不一样,她的案子要和王家的一起审。估计明年都不一定能审下来。”聂韬成用手指比了个数字:“我们普通人很难想象那个涉案金额,单位是亿。”
周拂晓眉心一震:“王家抓了多少人?”
“现在已经抓了六个了。”聂韬成给他舀汤:“和你说个好笑的吧。王亚存的姑姑,就是市公安局的书记,本来还没动到她头上的,先抓了王亚存,王亚存就在看所守里买通了一个狱警,和她姑姑里应外合地外递消息。结果狱警被发现了,我们的书记大人就被抓了。算是白给的一个。”
周拂晓没想到还有这种故事:“她还以为她能只手遮天呢。”
聂韬成已经松气了:“王家的案子现在是省检察院来督办,我们已经把卷宗都交上去了,不用管了。省里很重视这个案子,估计要树典型的,会往最重了判。”
周拂晓满意了:“终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你在这边还要工作多久?会回调的吧?”
“起码还得两年,至少也要等王家的案子判下来。”聂韬成倒是不在乎外调,“就是辛苦你跟着我天南海北地跑。如果你不愿意挪动,我们也可以申请留在这儿。”
周拂晓适应性强:“我们这种人到哪儿都能活,就是换个地方拧螺丝嘛。你不用管我。”
“我不管你管谁?”聂韬成很心疼他:“案子办下来我也有一份奖金,我想着,咱们接下来租个大一点的房子,住得宽松一点,还可以给你买个大点的电脑桌打游戏,反正赚钱就是为了过得好一点嘛。”
周拂晓相信他的判断:“领导你安排吧,我没有意见。”
吃了晚饭周拂晓去洗碗。聂韬成在阳台上打电话。等周拂晓抹完了厨房,就能听到从阳台上传来的聂韬成的笑声。他走过去,见到视频电话里翁铃子的脸。
“拂晓!”翁铃子很惊喜:“好久不见了。”
周拂晓也想念她:“翁老师。噢,现在不应该叫你老师了。应该叫翁设计师了。”
翁铃子从学校离开后去了广告公司,正式成为了一名设计师:“本来早就想打电话给你的,实在是太忙了,广告公司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加班加得吐血,所以一直没联系上你。你还好吗?聂哥没有欺负你吧?”
聂韬成因为最后一句有点不满意:“我会欺负他吗?”
翁铃子笑呵呵地说:“拂晓还小,聂哥你本来就是占便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