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韬成见他太激动了把他拉开,提醒:“校长,刚刚公安局打了好几个电话来问情况,您看是不是先回一个?这儿已经不急了,迟点再处置都来得及,让人看着他出不了乱子的。”
郭庆利这才收回了脚,听到公安局几个字总算拾掇了一点理智。
这是要紧的回电,不能让公安局等着他。
“行,你看着他,还有那个翁铃子。”郭庆利气喘吁吁地交代:“要是跑了一个,我唯你是问!”
等人出了门,走远了。聂韬成转身回室内,疾步去扶周拂晓。
“怎么样?哪里疼?”他给人解了绑,先查看伤口。
周拂晓捂着肚子咳得厉害,一口呕出些黄浊的稀液。聂韬成去取了清水和急救箱,先擦了一头一脸的血,然后处理外伤。所幸伤势不严重,只是血看着渗人。
但聂韬成还是心疼:“我说不要这么干吧?你又不听。何苦来哉。”
周拂晓不在乎皮肉苦。不把戏演全了,对聂韬成后面的行动会很不利。
“我没事。”他把脸洗干净了,缓过一口气来,用澄澈的眼神去看聂韬成。
聂韬成被他看得发毛,嘴上就没把门儿:“干嘛?别勾引我。”
周拂晓只是单纯想看看他。四天没见,他是想念聂韬成的。
“我很想你。”这么想,他就这么说。
聂韬成手里还攒着一块纱布,放下也不是,举起来也不是,连装模作样地假笑一下都装不出来。这样显得他有点狼狈,第一次,他避开一个人的眼神不敢看。
“想我什么?”他装作去收拾急救箱掩饰自己的尴尬:“想我关你禁闭室啊?”
周拂晓却像是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聂韬成,你看着我。”
聂韬成终于为说骚话掌嘴了:“祖宗,我认输。行吧?我不乱说话了。我保证!”
周拂晓笑得很开心。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聂韬成这么可爱。
气氛好一些,周拂晓才想起后事:“翁铃子还好吧?她安不安全?”
“她挺好,就是比较担心你。”聂韬成总算能好好说话:“我和她说,你现在已经正式成为了检察院的线人,检察院会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她才肯放心。一会儿我安排她过来和你见面详细说。”
说到这里,他露出严肃的神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内存卡的录像恢复了,里面很多东西都不太雅观。你看了,不要太难过。”
周拂晓知道事情比他想得更严重:“好,你带她来。”
翁铃子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她看到周拂晓的一瞬间松了口气,眼眶红热。周拂晓和她拥抱。
“谢谢你,翁老师。”周拂晓深深鞠躬:“你帮了晚照一个大忙,我周拂晓以后一定报答你。”
翁铃子连忙扶他:“哎呀,别说得这么严重。我没那么伟大。”她很不好意思:“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技术有限,还是找了以前的师兄师姐一起研究出来的。好在,数据都恢复了。”
结果是好的就好。
周拂晓看到了庞大的视频库:“你都备份了吧?”
翁铃子把手机里的备份视频调出来给他看:“备份文件已经发给检察院的文卓姐了,手机里这一份等你看过我就删掉。你不用担心,贾新民那个人渣这次一定能伏法。”
周拂晓虽然做好准备,心还是沉到了底:“真的是他?”
翁铃子不说话,只把关键性的那个缺失片段点给他看。
那是一段经过清晰度处理的黑白录像,画面噪点已经很少了,能把人物动态看得很细致。
摄像头应该是挂在2楼西侧楼梯口的那个。画面里,穿着军靴的男性教官将一个女孩扣在怀里,女孩子的脸正对镜头被拍到了,正是已经去世的周晚照。
她剪了头发,啃得参差不齐的刘海挂在脑门上,露出淡素的一张脸。周拂晓太久没有看到动起来的这个人了,光是看到脸都心脏生疼。
视频里,两人来回拉扯,周晚照很明显在推拒教官——对方背对镜头,一时看不到正脸,但是腰间别的军棍很有辨识度,整个培英的教官里只有一个人喜欢配军棍——教官仍然强行将她扣在怀里,说话间亲吻她的脸颊。她毫不犹豫回了一巴掌,然后被揪着头发按在墙壁上……
翁铃子按下了暂停键,试探性地看看周拂晓。她怕周拂晓受不了:“要不后面的就算了吧……”
周拂晓双眼漆黑,冷冷道:“播。继续。”
第20章 为了特权
整个片段一共不到三分钟,其实很快就能看完。
画面静止后,见周拂晓一直沉默,翁铃子开口解释:“其他的片段如果你想看,我可以发给你,但是这个应该是最关键、最能够充分说明晚照经历了什么的一个片段,她怎么被骚扰,被拒绝后遭受到暴力胁迫的整个过程都非常清楚。”
“我也问过文卓姐了,她觉得这个视频对我们很有利,是法官肯定会采纳作为证据的视频。只要这个视频被拿上法庭,贾新民一定逃不了罪责。”翁铃子安慰性地拍拍周拂晓的肩膀:“我知道你很愤怒,我看的时候也特别特别生气,所以,我们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聂韬成走过来和周拂晓拥抱:“我们争取,能重判一定重判。”
周拂晓点头,用力地回抱他。
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恢复了语言系统:“我知道这件事其实不难,我一直都知道,要找到这个人,要定他的罪,根本不是什么技术含量很高的活儿。”他恍惚地说:“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你看,就是找一段录像的事情,找了整整两年……”
聂韬成明白他的意思,他握着周拂晓的手。
“贾新民只是个低级的罪犯,如果没有郭庆利和后面的利益集团相互遮掩,根本不足为惧。”翁铃子感叹:“所以要有独立的第三方调查,利益集团自己查自己,这不闹着玩儿嘛。”
周拂晓看了一眼聂韬成:“谢谢。”
聂韬成反而愧疚:“两年前检察院就应该介入,也不至于要晚照和你等这么久。”
周拂晓不想讨论迟到的正义算不算正义,问题的重点并不在这里:“你没有让我等,我也没有在等。我一直在找证据。我知道我要怎么做,我要来这里做调查,为晚照争取机会,为她求一个公正。今天的这个结果也不是我等来的,是我争取来的。”
他想感谢的是聂韬成成为了他这条争取正义的路上的同伴:“我很高兴,你能和我一起。”
天上不会掉馅饼,也不会掉正义。
通往正义的路往往都是崎岖的,甚至不一定能走得通,真正走通的人也非常少。
但路一定是人走出来的,不走肯定到不了。走了,才有看到曙光的可能。
周拂晓是幸运的,他走出来了:“晚照不是单独的一个受害者,贾新民的手上还有无数被他威胁、迫害的女孩。现在这里上学训练的学生里也一定还有受害者。他是个累犯,作案次数多,危害性很大,我们要让法院切实地知道他的恶劣程度,不能只单单审晚照这一个案例。”
“最好能多收集受害者的证词和信息,这也有利于重判。”聂韬成觉得他的思路很对。
周拂晓提出主意:“受害者现在不敢对他提出控诉,一是因为受困在这个地方,没有渠道声张,二是她们自己也害怕事情爆出来会受到指责,连带累及了自己和家里人的名声。想要她们愿意站出来,最好是要有一个人带头。”
翁铃子很理解女孩子们的心情:“可是这个带头人怎么找呢?”
聂韬成说:“倒也不难。我来找这个带头人。”
晚点等自习课下了,聂韬成先安排了汤纯、张白南和谢颐来见周拂晓。
难兄难弟小组终于重逢。汤纯两步跑过来扑进周拂晓怀里,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连谢颐都忍不住抹眼睛,张白南站在后面连连地叹气。他们相互拥抱。
“那天贾新民来宿舍里收拾你的行李,我就觉得事情不好,等了整个晚上你也没回来。”汤纯含泪啜泣:“你去哪里了呀?不能再这么吓人了……”
周拂晓像个养孩子的老父亲:“好了好了,这么大了还哭。这不是好好的嘛。”
汤纯一脸鼻涕眼泪全擦在他衣服上:“我为什么哭?还不是因为你!”
“汤汤真的很担心你。”张白南笑着解围:“这么心大的人,饭都吃不下去,我和谢颐天天换着法儿劝他吃饭。你要是再没消息,我和谢颐都受不了。”
谢颐没说话。他不擅长在这种时候说话。
周拂晓知道他们也不容易:“是我不好,应该早点联系你们的。我也是没办法。”
四人坐下来详谈。周拂晓把这几天的事情简略说了,但把聂韬成是检察官、以及检察院的事情先略过了,只说是聂韬成和翁铃子在帮他。
结果就是小伙伴们都听得一头雾水:“翁老师倒是不意外,聂教官……为什么愿意帮你?”
周拂晓和旁边的聂韬成交换了一个眼神,掂量着怎么捏个有说服力的理由。检察院查案是保密计划,聂韬成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有利于保护他,但如果他不是检察官卧底,就缺乏一个强有力的动机来帮助周拂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