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新民掉头就去翻周拂晓的包。手机里真的有两个622结尾的未接电话记录。
“我要是你的话,”只听周拂晓在他背后笑道:“我现在就会去请郭校长过来,让他老人家亲自来和我谈。”
三个小时之后,郭庆利才到。
这位校长一身烟酒气,像是从饭局上出来的。两个人还没进来,在外头的时候周拂晓都能听到郭校长对贾新民的叱骂,话说得非常难听。
郭庆利进来的时候嘴里叼着烟,这次他表现得不像四天前在校长办公室里那么和颜悦色。
不等他说话,周拂晓先打断他:“我还是那个条件,你把逼死晚照的人交出来,我从这里离开,内存卡还给你。我不会干扰学校运营,也不会对郭校长你有任何其他要求。”
郭庆利傲慢地抬着头:“你不要觉得内存卡给了记者就有用,周拂晓,给了他,他也要能把东西放出去,如果放出去之前,他被警察找到,那就是他偷窃学校财产……”
“警察?你是说警察在帮你?”
“有人偷窃学校财产,我报警,警察在帮学校寻找遗失物,有问题吗?”
“你没听明白我的话。我的意思是,警察真的愿意帮你吗?”
郭庆利眯着眼睛,露出一个审慎的表情。
周拂晓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我也不想浪费时间,我们把话摊开说吧,郭校长。如果警察愿意帮你,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你怀疑我偷了学校的内存卡,你报警,警察在人才市场找到我就可以带我走——如果他们真的愿意帮你,不用带我回学校,随便找个秘密的地方逼供都行。他们没有。还是你找人把我带回了学校,要贾新民来对我用刑。这说明,警察不愿意趟这趟浑水,或者,你不愿意让他们介入到这一步。我猜,后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嗯?”
郭庆利不说话,脸色已经铁青了。
“晚照死的时候,你的警察朋友已经帮了你一回。你整出来的烂摊子,他们帮你擦屁股。”周拂晓看他的脸色笃定了自己的答案:“两年后,同样一个烂摊子,还没收拾干净。不仅没收拾干净,还越闹越大,换了谁都觉得再去求助很丢脸的。”
“我估计,你只是跟警察说,你丢了个学生,家长闹得厉害,你想找到这个学生,让他们帮忙。你根本不敢跟他们说,我和晚照的关系,因为要是说了,就是你郭庆利无能。而你的警察朋友是不会帮一个无能的人的,对吗?”
周拂晓同情地看着郭庆利:“郭校长,交友贵在交心。看来你和你的朋友们不是真心相交啊。”
第19章 追求正义
室内有两分钟死寂。
郭庆利把烟抽完了,咳出一把老痰吐在地上:“新民,你先回去。”
贾新民看了看他,又看周拂晓,一脸不情不愿。但他体察出郭庆利这时候心情非常糟糕,他是不会在领导心情不好的时候忤逆人的。他只能出去。
门关上了。
郭庆利才正眼去看周拂晓:“你背后是谁?说出来。让你的上级来跟我谈。”
周拂晓嗤笑:“我这种平头小老百姓,谁愿意帮我?”
郭庆利不相信:“你消失了三天,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有人保着你,然后特意把你放在人才市场让我们找到,对吧?一共就这么大点地方,要不然不可能找不到你。”
“找不到人那是你的能力问题,找不到就是有人保我?”
“你没有关系怎么联系上的记者?记者也不会随便帮一个小老百姓。”
“世界上总是有追求正义的人。”
郭庆利像是听了个笑话:“世界上追求正义的人很多,但在这里,”他指了指地下:“最不可能的就是记者。”
周拂晓冷静地答:“最不可能的是你的警察朋友。”
郭庆利突然发难,一把攫住他的下巴:“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把内存卡交出来。你也想想你的家里人,父母要是没了工作可怎么办呢?家里好像还有一个奶奶要养老吧?老人家也是含辛茹苦才把你拉扯大的,晚年还要为宝贝孙子遭罪,多可怜呐。”
周拂晓还以为他留了多大的后招。就威胁人这方面,郭庆利还不如贾新民。
“我和家里已经断绝关系了。”周拂晓好笑:“你怎么会觉得我还会在意他们?要不是他们把晚照送进来,她也不会死,这样的父母长辈,我要来干嘛?”
郭庆利惊异于他的大逆不道:“你这是不孝!”
周拂晓一副无赖的样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郭校长,鞋子现在在你脚上,不在我脚上。”
不等郭庆利回话,他反守为攻:“我也最后说一遍,我要逼死晚照的那个人。只要你肯把他交出来,交给我,你下半辈子再也不会见到我。我没有别的要求。”
“你自己想想,等录像漏出去了,不管能不能引起舆论,至少你的权贵朋友们都会知道,你一身骚。到那个时候,他们是会帮你,还是舍掉你?你是想去和他们解释服软呢?还是先舍掉一个兵,保住你自己?我觉得这个选择题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郭庆利和王家的私交再好,本质上他也只是王家的一枚棋子。
棋子只有有用的时候才留着,一旦无能,就会立刻被替换掉。王家当年能栽培这枚棋子,现在就能栽培其他人。郭庆利不当这个校长,有的是人能当。说句不好听的,王家要谁来当就是谁来当。反而是郭庆利必须证明自己有能力当这个校长,有处理危机和事故的能力。
就算要惊动王家,也要看事情大小。而周拂晓,还远远没有到需要惊动王家的地步,因为他的目标不是学校,更不是后面的利益集团,他只要一个骚扰她妹妹的教官,甚至都不会动摇到郭庆利的位置。如果郭连这么点问题都处理不好,他这个校长实在没有当下去的必要。
在这所恐怖森严的学校里,郭庆利是当家作主的第一人。可在整条利益链里面,他其实在最末端。王家既是他背后的靠山,也是他最大的压力来源。
所以,周拂晓在看到贾新民出现那一刻就可以肯定,他已经赢了。
郭庆利僵着脸。良久,他站起来去拿周拂晓的手机给记者打电话,身后房门突然开了。
有人逆光走进来。近了,才能看到是聂韬成。
郭庆利见有外人来,很不耐烦:“谁让你进来的?说了我在里面谈话!”
聂韬成捏着的掌心向他摊开,里面有一张内存卡:“那孩子唬您呢,东西在这儿。”
郭庆利眼睛一亮,手里的手机一把扔开就去抓那张内存卡。
聂韬成面带微笑把东西给他,解释:“根本没有什么记者,而是给了翁铃子去做数据恢复。那天早上他们俩在食堂聊天的时候,我看着就可疑,应该就是那时候交接的,刚刚我去搜翁铃子的包,这才找到。现在人赃俱获,翁铃子我暂时扣在了办公室,等您处置。”
大起大落太快了,郭庆利抓着内存卡心里不免惴惴的:“翁铃子?教美术的?”
聂韬成一脸叹惋:“可小看了我们这位翁老师,平时文文静静的不起眼,背后原来还有另外一套面孔呢。我查了,她实际是学计算机出身的,正好做得来数据恢复这活儿。”
郭庆利眯了眯眼睛,“她怎么会和周拂晓搞到一块儿去的?他们认识?”
“还没来得及详细问话,找着东西我就先来向您汇报了。”
“要问清楚,学校里绝对不允许出这种对组织不忠诚的人!”
“是,晚点我去问她。”
“你看过这张卡了?不是仿的?”
“翁铃子有两下子,的确是恢复了几个数据片段,不过暂时都还是没什么关联的东西。我验过了。您要是不放心,我让人拿电脑过来,就在这儿放给您看。”
说完,聂韬成真的招呼助理教官把电脑拿过来,内存卡插进读卡器,把恢复的录像视频挨个点开来给郭庆利看,包括已有录像,货真价实,完好无缺,郭庆利越看表情越松弛。
录像放完了,郭庆利大笑,拍了拍聂韬成的肩膀:“好!干得好!”他激动地抓着聂韬成摇了两下:“我没看错你,小聂,他们都是不成器的,就你关键时候顶用!”
聂韬成谦虚地给他鞠躬:“这孩子差点懵了我去,这次我将功赎过,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你就是太年轻了,定力不够,”郭庆利喜欢他伏低的态度:“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好。”
聂韬成只捧着他:“是,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嘛。”
事态急转,郭庆利因为内存卡的寻回,绝处逢生。他喜上眉梢,再不客气,一脚对着周拂晓的肚子踹了过去:“呸!老子他妈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你婊|子妈的肚子里游泳呢!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老子他妈搞死你!看你还蹦跶……还蹦跶……老子搞死你全家!”
周拂晓被踹得连连干呕,蜷着肚子在地上缩成一团。他头上本来就被皮带抽破了,这么一摔,血流更重,沾得郭庆利一鞋子血水。郭庆利啐在他脸上,朝着他的脸就踩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