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也没有完全说错。聂韬成在心里补充。
周拂晓喝着水被“美色”两个字呛到:“咳……咳咳!”
前面的女检察官能听到他们俩的对话,也笑:“聂哥,你别调戏人家小朋友了。缺不缺德?”
手机里传来聂韬成低低的笑声。周拂晓不自然地撇开了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既然阴差阳错,我正好随他们去想。”聂韬成看出他的局促,笑意更大:“这次反倒是要感谢贾新民了,要不然我今天也得折在这儿。”
——谁管你折不折?你怎么不被贾新民电死算了?
周拂晓赌气地想。他在外头着急上火饭都吃不上,聂韬成还有心思占他的口头便宜!
但车上还有别人,他不好马上发脾气:“金利呢?你和她谈了吗?”
提起这茬,聂韬成露出了严肃的表情:“这件事等你回来了,我当面和你详细说吧,一来有些细节我还要确定,二来,她自己可能意识不到,她情况很糟糕,亟需心理辅导和强制干预。”
“怎么会这么严重?”周拂晓皱眉。
聂韬成解释:“她不仅仅是和教官发生亲密关系的问题,而且她认为自己没有做错,我能感觉到她非常享受和喜欢现在的处境。我不知道她背后的那个畜生是怎么和她说的,但这是非常典型的精神操控和洗脑。如果长久这样下去,她最终会有大麻烦。”
周拂晓一惊:“她觉得自己喜欢上教官了?”
聂韬成叹气:“至少对方让她以为,她深受宠爱。”
“没有说对方是谁吗?”
“不愿意说。她可能还觉得自己在保护爱人,小姑娘为了爱勇敢得很。”
“这怎么行?”
“所以我说她亟需强制干预,但这件事不好明面上来做,我还得想想。”
周拂晓现在也管不上金利的问题,他又交代了把监控录像的内存卡交给翁铃子的问题,请聂韬尽快和翁铃子取得联系,保护这位善心的老师,两人约定了下次通话的时间和方式。
挂了电话周拂晓精疲力竭,他把包子吃了就在车上睡过去。
到了早上天刚亮,他们到达了市医院,检察官带着他去找门诊医生验伤。被贾新民电击的腰部皮肤明显出现了灼伤痕迹,皮肤黑硬结块,大块地从表层脱落下来,露出里面被电得发白僵死的肉,稍微按压血水混着组织液流出来,但幸好体内脏器暂时没有出现明显的损伤。
医生处理了外伤,把坏死的组织皮肤组织切除,然后缝线上药,本来是要给他打麻药的,周拂晓不喜欢麻药的那股劲儿,拒绝了,刀割肉的痛楚硬生生咬牙忍下来,旁边的女检察官都看不下去,大叹这孩子能忍痛。
从医院出来,检察官给他安排了一间单人宿舍让他休息。周拂晓匆匆洗漱倒头就睡,这一觉睡了足足十四个小时,睡得昏天地暗,要不是肚子实在饿了,他恨不得长床上。
检察院宿舍比学校里的六人间不知好多少,床都是实木床,席梦思床垫软得撑不住周拂晓的腰,睡一觉反而腰酸。他长这么大就没有睡过这么好的床了——在工厂里上班睡的也是架子床,别说席梦思,有床垫就不错了。
他下了床去推窗,小雨歇了,五光十色的亮晶晶的太阳光,照在了玻璃上,像一层浮在汤面上的油脂。不一会儿有一股腻腻的香气飘上来,是楼下炝锅炒菜的味道。
他赤着脚在房间里走一圈,地板凉着脚心,他也不在乎。衣柜里有成年男人的成套的衣装制服,书桌上笔记本和工作文件按类别收纳归整,电脑打开要密码解锁系统,键盘旁边还有一个单独的相框,是聂韬成穿着检察官制服的工作照。
周拂晓把那相框拿起来细细端详,聂韬成这个人特别适合穿制服,不同的制服,又有不同的味道,检察官制服穿上是“弯弓征战作男儿”,教官制服穿上就是“梦里曾经与画眉”。
这样的男人,也不知道以后能让他低腰画眉的女孩是什么样。
周拂晓把那相框拿近了一点,犹豫了一下,又拿开一点,再想想,拿近,闭着眼睛亲上去一下,赶紧拿开,放回键盘旁边,怕被人看出来挪动过,还要正一正位置。
他想,算是便宜你了,聂韬成,老子也不是轻易动心的。
换衣服出去吃了点东西,散步到附近的商场重新买手机和电话卡,周拂晓的感觉是很微妙的。
外面的一切变成了一种全新的特别的体验。如果他没有经历过学校里面的生活,他只是个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下了班,坐在廉价快餐店里吃一碟子炒得干焦过咸的腊肉,边喝啤酒边用手机看球赛,因为喜欢的球队输了大骂球员教练……他永远想不到有问题学校这种地方。
生活就是生活而已,这一种生活和那一种是一样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生活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普通人的生活好像比任何一种生活都糟糕。他当然可以去同一家快餐店,再吃一碟子一样的腊肉,喝酒、看比赛,腊肉还是难吃,球赛还是输了,他压根不在乎球赛是输是赢,谁爱赢谁赢,他可以自己明天买一条腊肉回家炒,用蒸的也行,水煮也能吃。
他对生活没有想法,他只有厌倦。
他开始想念聂韬成了。
才出来一天,他就已经想念聂韬成了。
街也不逛了,回宿舍,抱着相框打游戏。
中途女检察官苏文卓过来看了看他,给他带了点水果和零食,聊了郭庆利和贾新民的恶行,周拂晓一五一十全说了,聊着聊着就谈到了聂韬成的身上。
“一开始选人派卧底的时候,好几个人都不想去——很辛苦,长久地不着家,而且还有危险,你想想,对方背后有恶势力,要搞死个人轻轻松松的事情。聂哥看没有人愿意去,主动举手站出来,当时那个样子,真男人。”苏文卓笑道。
周拂晓咔哧咔哧地嚼薯片:“那他家里也不反对?”
“聂哥没成家,他老家好像在西南吧,但很少听他说起家里的事情,估计关系也不亲近。我们单位领导看他一直单着,好几次想给他介绍对象来着,他都没答应。”
“为什么?”
“他自己说是还没攒够老婆本儿。”
“检察官不应该很有钱吗?”
苏文卓摇头:“像我们这种资历不够、级别也不够的基层检察官,一个月到手工资没多少的。又不像以前,公家单位还分房分车,有特殊福利,现在都是五险一金,灰色收入更不可能想,我们好多同事夫妻共同按揭还房贷,年轻一点的租房月光很正常。”
周拂晓吃惊:“干卧底没有额外的补贴奖励吗?这么危险拿这么点钱?”
苏文卓说:“如果他成功了会有奖金的,但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话又说回来,真的去干了这份工作,谁是真的奔着奖金去的呢?要是命都没有了,奖金又有什么用?”
第18章 送回学校
这真是赚白菜钱操白粉心。
周拂晓皱了皱鼻子:“我们工厂里过节加班还拿加班费和奖金呢,你们这还不如我们。”
苏文卓觉得他顽皮的表情很可爱:“为人民服务,哪能这么容易呢。”
“所以他就工作这么多年了还住单位宿舍。”
“嗯。聂哥这个人没背景的,也没有靠山,完全是自己从一个小科员慢慢地打拼到现在的,平时什么脏活累活都不嫌弃,所以各个领导都挺喜欢他。这次任务如果能顺利,把案子办下来,也是一件大功,估计明年可以往上升一级了。”
“像他这样长时间卧底——算是长时间吗——能保证他最后安全退出吗?”
苏文卓叹了口气:“其实一开始,我们以为他最多去三个月。那时候我们只是查到了郭庆利和荣信之间的关系,因为荣信背靠国企,我们担心王亚存非法挪用了国有资产,所以才决定立案调查,没有想到后来会查出这么多东西。”
周拂晓明白了:“但是时间越长,他承担的风险其实就越大。”
“你放心,我们会为他安排安全适当的时机退出的,肯定保护好他。通常情况是等抓捕完成之后,他从学校辞职,然后我们先把他调到其他地方的检察院工作一段时间,那个地方没有人认识他,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工作,不会招惹犯人的亲友报复,几年之后等风头过去了,再回调。”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进行抓捕?”
“日子还没有定。聂哥说他现在手头上还缺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
苏文卓想了想,还是告诉他了:“王家之所以支持郭庆利成立培英教育集团,不仅仅是王亚存和郭庆利之间私交甚笃的关系,王家还利用培英大量敛财。但凡向王家贿赂或者进行不正当金钱交易的,都不直接给王家现金或者礼品,而是通过向培英注资的方式进行,这样可以一定程度上绕开监管系统。我们已经监控到了这些资金往来,还差郭庆利那边的帐。”
周拂晓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涉及大量利益来往:“聂韬成要拿到这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