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没少被逼?”
“大了就不听他的了。”
“像你的性子。”封可盐换另一只手揉,“身上还有哪儿疼?”
付语宁半阖眼眸,春风轻抚,碎发散落额边,盯着手边出神,半晌没说话。
“你可以告诉我。”封可盐压低语调,像说小秘密,“我不同别人讲。”
他的温柔如细柳拂面,总能让人卸下所有戒备,付语宁落泪,哽道:“都疼。”
哪里都疼。
“别哭。”封可盐像哄小孩,“你一哭,我也疼。”
锁骨的咬痕深可见骨,大概率会留疤。封可盐喂他吃了一粒曲马多。
药见效,很快便不疼了。付语宁犯困,在暖阳下睡着了,期间封可盐一直守着他。
他睡眠不好,时睡时醒,睡十分二十分钟的又醒了。醒了封可盐就陪他说会儿话,付语宁提不起精神,懒散地躺在摇椅里,一前一后地晃,自我调侃,“像个老太爷。”
封可盐附和他,“旧时的大财主。”
没聊上两句,付语宁又睡着了。
后来那止痛药的药效过了,他又开始疼,他问:“还有止痛药吗?”
封可盐没给他,“那药不能多吃。”
付语宁很乖地点头,“嗯。”
封可盐试图用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晚上想吃什么?”
“没什么胃口。”
“你喜欢吃什么?”
“嗯……”付语宁想了想,“鱼吧,我挺喜欢吃黑鱼的。”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吃鱼。”
“不是晚上吗?”
封可盐说:“你胃不好,清蒸鲈鱼可以,红烧、炝锅的烧胃,现在不宜吃。”
“嗯。”
“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嗯……”他思索,“没了吧?”
封可盐打趣道:“那你还挺好养活的。”
付语宁疼得笑不出来,仍是扯了扯嘴角,“是吧,我也觉得。”
“除了喜欢吃鱼还喜欢什么?有一直想去的地方吗?”封可盐搂着他,他太瘦了,肩骨硌得胸口疼,“喜不喜欢种花养草?”
“不喜欢,太招蚊子。”
“那你喜欢什么?”
“好像……”付语宁回话断断续续,身体开始发抖,“确实……没什么爱好。”
封可盐搂紧了些,“嗯。”
付语宁颤栗得越来越厉害,鬓角开始冒冷汗。
封可盐叫他名字,“付可甜。”
话里带着颤音,“嗯?”
封可盐喉咙发鲠,张了张嘴,没声,低头在付语宁额间落下一记轻吻。
在付语宁看不见的视觉盲区,封可盐眼尾泛红,终是跟着落了泪,“付可甜。”
他又叫了一遍,付语宁又应了一遍,“嗯?”
“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好。”声若蚊蝇,仍是应他。
封可盐又喂他吃了一片曲马多 。镇痛药用药后伴随眩晕、恶心,也更易疲惫,付语宁晚饭没吃,吐得吃不下。
白天两人刚说起倒春寒,这夜间寒潮立马席来。付语宁畏寒,手脚冰冷。封可盐将他冰碴一样的手贴着皮肉,揣入怀中焐热。
双脚也冰,封可盐没躲,让他挨着取暖。
一方炙热,一方极寒。久了,付语宁手脚渐渐回温,终于不再冷得哆嗦。
封可盐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胸膛紧贴脊背,被子底下双腿交叠,下巴枕在肩窝,把自身的热意渡给他。
下午睡过一觉,付语宁现在睡不着,封可盐搂着他,问:“在想什么?”
“在想,这盏夜灯挺好看的。”床头亮着一盏星星夜灯,泛着暖黄的灯光。
“喜欢?”这里是封可盐临时找的住所,“到时候我们也买一个。”
他说“我们”。
付语宁不赞成灯,“有点幼稚了。”
没有否认他说的“我们”。
封可盐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付语宁说:“你很在意我喜欢什么吗?今天问了好多喜好。”
“嗯。”封可盐贴着耳边说话,声音低沉,“在意。”
付语宁就说:“星星灯挺可爱的,不过我都二十多了,买来哄小孩还差不多。”
“那你不喜欢星星灯,喜欢小咸吗?”
付语宁看不见他问话时的表情,他一直抱着。封可盐又凑近了一点,怕他听不见,又怕吓着他,轻语道:“我喜欢甜的,也喜欢甜。”
怎么称呼?
封可盐。你呢。
付可甜。
封可盐感情内敛,会照顾付语宁的感受,因为知道,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既如此,又何必要他为难呢?可封可盐又有私心,怕他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封可盐叹了一声:“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太瘦了。”
他答:“会的。”
第二日,果然大幅降温。院里起了风,不能出去晒太阳了,付语宁坐在窗前看风景。
封可盐在一旁,挂断电话后,说:“事情安排妥当了,三天后走。三天后是陈氏冥寿,陈北鞍到时回祖庙上香,我们就选那天,天不亮启程,中午就到地方了。”
“嗯。”付语宁尖翘下巴整个缩进围巾里。
“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封可盐蹲下身。
付语宁摇头。
封可盐拆了一个面包,“吃一口,就吃一口,好吗?吃一口就不吃了。”
真的很像哄小孩诶,付语宁忍俊不禁,凑上前咬了一口。
咽下一口面包,封可盐又拆一瓶牛奶,“喝一口牛奶吧,别噎着了。”
又被哄着喝了一口牛奶。总归是吃进去一点。
付语宁三餐吃不下东西,却将曲马多当饭吃。他总喊疼,封可盐检查过伤势,腿上伤口结痂不再发炎流脓,锁骨牙痕也无大碍,细小零碎的伤虽然多,但不至于这么疼。
封可盐问他哪儿疼。付语宁还是那句,“哪儿都疼。”
封可盐说曲马多不能多吃,有成瘾性。
他不给,付语宁也听他的,可以不吃。但就是一直疼得颤栗,全身发寒冒冷,簌簌发抖。
疼时,他就咬自己手臂,忍着。
封可盐试过好多办法去分散他的注意力,都没用。付语宁一个劲儿说疼,但不知道具体哪疼。
封可盐怕他伤着自己,心一软,只能给他曲马多,一天最多时,能达到六粒。
身体有自卫本能,许是受之前刺激产生的应激反应,心理作用占大部分。
眼看他难捱受痛,封可盐无法,控着量给他曲马多,一遍遍安抚他,“不疼了,不疼了……”
你要记得我给你的疼。
鹿开一语成谶,付语宁戒不掉。
两日后很快到来,夜里无眠,封可盐简单收拾一些付语宁路上要带的东西:矿泉水,晕船贴,假的身份证,消炎药还有一盒曲马多。
临行前,付语宁又吃一颗,封可盐看在眼里,说:“到那边后,想办法把曲马多戒掉,这东西有成瘾性,总不能一直这么吃,知道吗?”
“嗯。”
封可盐给他戴了顶鸭舌帽,“付可甜。”
将养几日,还是病态,不是那么容易养回来的。
他说:“照顾好自己。”
封可盐背上背包,牵住付语宁的手走出卧房。途径门前院落时,封可盐想起付语宁来的第一天,那回欲言又止未说全的话:此次一别,想来再无重逢之日了。
章节8: 8个月前
标题:61
概要:61
趁夜色朦胧,二人赶往港口。路上,封可盐接了一通来电,眉头紧锁,“消息可靠吗?”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事出紧急,封可盐眼神阴沉面露凶恶,少见他有如此严肃的时候。
挂断通话,封可盐沉默三秒,当下立断做出抉择,“行踪泄露,陈北鞍知道我们的计划了,我现在负责引开他,你按原定计划走。港口人多眼杂,货船多,不可能一艘艘找。只要货船起航就安全了,你上船后,我想方让船家早点离港。”
情况逼急,形势所迫,二人不得不分头行动。一举成败,付语宁难免乱了阵脚,下意识地去抓封可盐的手。
“别怕,没事的。”封可盐安慰他,回握住,“万事小心。”
封可盐的人很快赶来接应,其中一人乔装成付语宁的身形,远处猛一看确实略有几分相像。
四人分别上了两辆车,封可盐俯身低头望进车窗,也不言语,看着付语宁,像要把他刻在脑海。
最后压了压付语宁的帽子,放手道:“走吧。”
付语宁从后视镜遥望,人影渐小,汽车拐出巷口,直至消失,再也看不见什么。
凌晨的港口,忙碌嘈杂,人声鼎沸,货船工人进出搬运海鲜渔货。封可盐的人把付语宁送上渔船,观察四周确认没有可疑人物后,和船老板颔首示意,打过招呼便让付语宁进了渔船。
将人送到,那人也没有,留在甲板,“付先生,有事叫我。”
封可盐终是不放心,留下一人保护他。
舱内腥气重,地面潮湿,堆满了排排货架。卸载装货的仓库没有椅凳,付语宁沿着货架往里走,走到最角落,拿个塑料空框翻过来坐,把背包护在怀里,避免弄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