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俱备,安全上了船,只等离港就能顺利离开这里。付语宁闭目靠墙,什么都没想。
坐下没多久,隐约听见咯吱咯吱的杂音,像脚踏船板发出的声音。
但这声音却又不大,似是刻意压低脚步,还有……还有……
类似重物拖地的拖拽声。
付语宁倏然睁眼。他背靠船体,左右立着两排框架,一瞬不瞬地盯着过道入口。
送他安全上船的那人不知道叫什么,付语宁犹豫了一下,朝面前空无一人的货架喊:“有事吗?”
无人应答。
哒、哒、哒……
脚步声没有停下。
重物拖地的奇怪声音也没有停下。
付语宁心跳加快,扬声又问:“怎么了?”
还是无人应答。
声音越来越近。
付语宁不知道如何称呼那人,“是你吗?”
恐惧将分秒时间拉得无比漫长。
白炽灯随船摇晃。
货架露出一截衣角,声音越来越近,人也越来越近。来人一身黑衣打扮,帽檐压得极低,手里拖着个死人,血流一路。
离了近方才看清。
一刀割喉。
那死人睁着眼,到死都不敢置信。
人,付语宁见过,半小时前才一路护送他上船的司机。
心脏咯噔,漏跳一拍。
尸体扔在付语宁脚边,他也终于看清了隐在帽檐的人——
陈北鞍。
陈北鞍。
怀里背包掉地,滚了一地腥气海水。
陈北鞍缓缓抬头,冲付语宁露出一个阴邪的笑来。他没说话,光是笑,便能让付语宁遍体生寒,怔愣原地。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惊愕。
只见陈北鞍脱下那死人裤子,两指夹一片锋利刀片,直接割下腿间的阴茎,连同底下的囊袋。
然后当着付语宁的面,面不改色,毫不犹豫地直接生吞那带血一团,从死人身上割下来的肉!
还是……还是……
呕——
呕——
付语宁尚未反应过来,恶心地先吐了。干哕哕不出东西,呕吐剧烈吐了好些胆汁出来。
自从鹿开一刀割下陈北鞍的阴茎扔去喂狗,他就已经不再算是一个男人,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堪。
如今是连太监都不如。
坊间相传,以形补形。无外乎断骨喝骨头汤,肾气不足吃羊腰,陈北鞍少了那根东西,妄想吃回来。他得一偏方,说是只要吃足九十九根,底下就能重新长出那玩意儿。
陈北鞍口中嚼食生肉的咯吱咯吱声,吃得满嘴血沫,连嚼带吞,听得付语宁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张着血盆大口回头,刺鼻腥气顿时弥漫整间船舱,付语宁既畏惧又恶心,瘫软地跌坐地上,骇得甚至忘了呼救。
陈北鞍目露凶光,神情带狠,他来到付语宁身边,张口全是血,“我已经吃了十根了,其实我并不想要你的,不过你都要死了,还是不要浪费比较好。”
付语宁浑身颤栗,上下牙齿打颤磕巴,“陈北鞍,你有病……该找个医生看看。”
并非骂他,陈北鞍是真的魔怔了,而且病症还不轻。
陈北鞍嘴角挂血:“我是疯了,拜你所赐。”
他把一切痛苦和伤害强加在付语宁身上,明明是鹿开伤了他,自食恶果,结果到头来仍是将所有过错推到付语宁身上。
“来玩一把游戏。”陈北鞍蹲下身,就像那次在衣柜里找到他时,一样的笑容,“你觉得这次来救你的会是谁?鹿开?小咸?还是他们一起?”
一次性不记名的电话卡,陈北鞍打开免提,响铃两秒,对面秒接,好像料定会有人打进来,吼到破音,“陈北鞍!你人在哪里!人在哪里!”
陈北鞍嗤笑:“鹿开。”
鹿开带着哭腔,哽道:“陈北鞍,把他还给我。”
“别急啊,会给你的。”陈北鞍擦刀片上的血,“就是不知道是活人还是尸体了,你喜欢哪一个?”
“陈北鞍!我早该杀了你!”鹿开气急败坏,“那天在仓库,我就该杀了你!”
“鹿开,都说了别急,你现在也可以杀我。”陈北鞍看了眼付语宁,“有你的宁宁陪,也不亏。”
“你别动他!别动他!”
“好,我不动他。”陈北鞍说,“小咸在你旁边吗?”
封可盐在,“陈北鞍。”
陈北鞍笑道:“你比鹿开沉稳多了。”
封可盐谈条件,“你放了他吧,有什么冲我来。”
“好啊。”陈北鞍说,“正巧你和鹿开一块儿,也省事了。你和鹿开死一个,你杀了鹿开,或者鹿开杀了你,我就放了付语宁,怎么样?”
“陈……”封可盐正要说什么,被鹿开打断。
鹿开当真是要被逼疯了,船舱回荡着他歇斯底里地咆哮,“封可盐!我把他给你了,我把他亲手交给你了,你弄丢了!你把他弄丢了,还让他落入了陈北鞍手里!”
“封可盐我杀了你!”鹿开狂怒,着了陈北鞍的道,“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砰砰——
一记枪响。
挂断通话前,花瓶落地,封可盐侧身躲过,试图抢枪:“你冷静一点,鹿开——”
陈北鞍关机将电话卡拔出,随手扔到角落。
“付语宁。”陈北鞍步步逼近,像闲聊又像安抚,“怕吗?”
躲无可躲,付语宁无处藏身,“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踢开尸体,陈北鞍与他对视,“封可盐计划其实是行得通的,但怪就怪在他太谨慎了。我了解鹿开,自然也了解封可盐。”
“鹿开遵从‘得不到就毁掉’。从小他就这样,什么都要抢小咸的,哪怕是不喜欢的一件小玩具,要是小咸不给,他就想方毁掉。他得不到你,所以囚禁了你。”
“如果不是六大家要他死,他未必会放你走。”
“至于小咸……他的顾虑总是很多,方方面面都会考虑到,所以我猜到他不会让你上飞机。但聪明反被聪明误,他错就错在太小心谨慎了。”
“我认识小咸比你时间长,他在我身边二十多年,我会不了解他吗?他信不过别人,既然不走航空,那他势必会找一个信得过的熟人。”
“还剩什么?只能上高速走或者货船偷渡。上高速的话他不能亲自送你,因为知道我在监视他,他一走我就知道。排除这个,就只剩海航了。”
“小咸读大学时有一过命兄弟,在一次车祸中救了他,自己断了两根肋骨,所以这人欠他一条命。好巧不巧,他家正是开水产海运的。”
“小咸求这兄弟帮一个小忙,自然是不在话下,不过举手之劳。可小咸没想过的是,他有过命交情的兄弟不会出卖他,不代表船员不会出卖。”
“兄弟和他一般大,自己平日不出船,船长和船员是雇佣的。我只要买通船员,他了收钱,偷运一个还是两个,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我比你早上船十分钟,封可盐是我引开的。我派人去追他的车,他为了引开我,只能和你分开走,其实那时候我已经在船上了。”
“他中计了。”
原来如此。
陈北鞍转着手中的刀片。
“说了这么多,天也快亮了,等天一亮,船该离港了。”白金刃口的双面刀片很小,但十分锋利,上一个人的血已经擦干净了,“你说,是船先离港,还是他们其中一个先到?”
陈北鞍夹着刀片,很轻地朝付语宁指背划了一刀,轻得甚至感受不到痛。细长一条白色印记的口子没有马上流血,直至过了两秒才渗出一滴饱满血珠,紧跟着冒出两滴三滴,最终连成一条极细的血线蜿蜒而下。
陈北鞍越过指节,沿着手背又划一刀,同样轻的力道,还没棍棒击打来的痛,如同细盐粒般小的血珠子渗出表层,滴落地上很快积成小摊血泊。
陈北鞍来到付语宁身后,捂住他的口鼻,这一次锋利的刀片对准颈侧动脉,森冷道:“又或者是……我先杀了你……”
起风了,船体剧烈摇晃。
在甲板踢球的小男孩眼睁睁看着皮球滚进船舱。他想进去捡,犹豫了,想起爸爸说的话,今天不能进船舱,不听话就没有糖吃。
他爸爸是船员,以前都让进的,为什么今天不让呢?他的球该怎么拿出来呢?
他绕道船尾,想从后门进去。歪歪倒倒地走到一半,耳边炸裂一声划破晨曦拂晓的枪响。
他最怕放炮了,吓得趴在地上,朝天上看了看,也没有烟花呀。
那这是什么声音?
谁知道呢,他不关心,又被船上的小螃蟹吸引了注意力。
微博@一把锈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