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尾蛇的思维先是在一片斑斓中找不到目标,他茫然无措地跟着引导声往前走着。直到前方豁然开朗,像老照片一样的景色映入眼帘,可他依旧不记得之后的事情。
直到艾米丽的声音带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直到那个湿润的充满了爱意的晚安吻。妈妈的发香洒落在他的脸颊边,丝滑柔软的头发从脸上轻轻触及,那个刻在额头的吻甜蜜而让人眷恋。眼前的一切瞬间变成了实景,衔尾蛇抬起头,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女性。
“妈妈……我害怕。”小蛇软软地说道。
“吉姆,宝贝,别怕。爸爸和妈妈就在房子里呢,你是大孩子了,不能总是和妈妈一起睡。”妈妈抚摸着男孩的发丝,眼中是满满的深爱。
“可是这里太黑了,衣柜里会有怪物。”衔尾蛇伸手拉住女人的衣袖,满眼恳求,“妈妈,妈妈,我害怕,拜托了!”
温柔的手抚摸着男孩的头顶,但莱顿妈妈的态度却很坚决。她把小蛇哄着躺到床上,将床单拉到小男孩的下巴处,替他将被角捻好。
“妈妈一直都在,如果真的有怪物,你就叫我们。”实在受不得幼子可怜兮兮的眼神,女人叹了一口气,退一步说道。
衔尾蛇将被子拉到自己的鼻子处,只留下一双翠绿色的眼睛眨巴眨巴着。
莱顿先生按下了小卧室的开关,门被关上了。房间里陷入彻底的黑暗和死一般的宁静。小蛇只能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在“扑通扑通”,他舔了舔嘴唇,将自己的头埋进薄薄的被子里。假装这样就不会受到衣柜里怪物的骚扰。
他不知道在被子里闷了多久,直到呼吸不畅,小男孩猛地掀开被子,脸颊通红,小胸膛起伏着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突然,他听到有一声闷闷的响声,小蛇吓得往床角缩,接着又是一声。
“妈妈!!”男孩惊恐地大叫,希望父母下一刻就冲进他的小房间。
可是没有回应,他又尖叫地喊道:“爸爸!妈妈!”
再也顾不得太多,极度的惊恐让他掀开被子,光着小脚就“咚咚咚”跑出去,他在黑暗的房间里奔跑,他跌倒在地上摔伤了膝盖,他扶住楼梯继续往楼下跑。
“妈妈!”房间里回荡着尖细的孩子叫声,不详而令人惊恐。
他撞到了一个东西上面,不算柔软,却不是坚硬的家具。男孩抬起头,他看见了一个白色的怪物,那怪物全身都是黑色的,只有脸庞是纯白的,没有五官,整个扭曲在一起。那个怪物伸出了一根手指,放在白色的脸上,对他轻轻嘘了一下。
银色的光芒漂浮在空中,然后触及他的脖子,环绕了一圈。
突然,从天而降的雷点打在那个怪物身上,怪物开始哀嚎和败退。环绕着他的银色光环也消失了……他怔愣了片刻,抬头看见了客厅的爸爸妈妈。
在血泊里的睁着眼睛的父母,不,不——
“詹姆斯,冷静下来,不要离开那里。再想一想那个怪物,他的身上是纯黑的吗?除了黑色还有什么颜色,你还看见了什么?”
“不,我不要……我不知道!”
“没事,没事了,你很安全。你和我在一起,没有什么能再伤害你。再努力一下,仔细看看那个怪物,仔细看看它的全身,任何东西都可以。”艾米丽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那个怪物像倒带一样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不敢看,不敢想,他快要崩溃了。别这样对他,求求你,别让他……衔尾蛇哀嚎出声,拖着长长的凄厉的喊声。
艾米丽焦虑地看着对方在沙发上翻滚,抱着脑袋蜷缩起来。她想要伸手去拉衔尾蛇,却在下一刻被突然踢开的门吓了一跳,詹姆斯莱顿的亲属,那个阴森板脸的男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一群fbi身经百战的探员硬是没人能拉得住他。
“我去,好大的力气……”by使劲全身力气都没阻止巴基脚步的摩根。
巴基冲到沙发边上,一把抱住衔尾蛇,收紧金属手臂避免对方在挣扎中伤害自己。他怀里的人牙关紧闭,浑身痉挛,从鼻腔里发出凄惨的哀嚎。
“吉姆,吉姆,醒醒。”巴基徒劳地喊道,他扫过艾米丽的眼神冰冷而血腥。
衔尾蛇猛烈地抽搐了两下,最终不动了。他皱着眉头昏迷在巴基的怀里,后者猛地抬头瞪向bau的探员们,声音干涩冷冽“医生。”
倒霉的事情总是一起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但世事往往如此。
这边衔尾蛇刚因为受刺激过度而昏迷不醒,门外的警员又传来瑞德昏倒在自动贩卖机之前的事情。霍奇探员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差点连扑克脸都没保持住。
最后的结果是两个人都往医院送了,急诊室的医生确认他们的生理体征没问题。至于为什么会不醒,可能要去问神经科或者心理科室的医生。
“最好再去做个全身检查,核磁共振,验血……因为不知道什么病因,确保安全……”医生穿着素白色的大褂,在走廊一处低声和几个人说道。
巴基什么都没说,就在医生递过来的单子下面签名,然后掏出了一张黑卡。这是衔尾蛇给他的,而衔尾蛇有两张,他自己留着托尼给的那张(因为托尼有时候心血来潮会查账),提姆给的那张就送给了巴基。
病人被送进医疗室检测,巴基和探员们泾渭分明地坐在两边。他依旧好好地遮挡着自己的金属手臂,眼神平静……不,应该说是无神地看向远处墙壁发呆。
墙壁上有黄褐色的痕迹,不知道是哪一个焦急等待的病人家属留下来的脚印。巴基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为什么会想这些,他只知道自从自己脱离了九头蛇洗脑之后,记忆就时不时涌出一部分,猝不及防,让人又爱又恨。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脑海中出现的景象却是小蛇。
不,不是洗脑后的搭档衔尾蛇,而是……一个高中毕业的孩子。脸上还带着青春的小雀斑,眼中是这个年纪的人固有的天真单纯,当然,普通高中生能有什么烦恼?毕业舞会穿什么吗?他当然不像之后的衔尾蛇一样,承担着如此浓重的黑暗和痛苦。
那时的詹姆斯莱顿,像是未染阴沉的灯光,让人温暖,却又嗤之以鼻。
即便巴基恢复了记忆,以巴恩斯的角度来说,当年吉姆做法仍旧太愚蠢。因为顾忌着他被“仇人”追杀而不敢送他去医院,妄想独自护住他。
如果不是因为他有一对叫做蝙蝠侠和超人的养父们,那个孩子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他的手上会多沾上一家人的鲜血,而未来他也不会遇到衔尾蛇作为搭档,更不会有之后的事情。巴基记得他杀死那家人后的崩溃,几十年来,唯一对他伸出援手的人……还是死在了他手上。
他记得在那个宁静的夜晚,在蝙蝠侠准备的安全屋里,那个有着浓郁绿眼睛的年轻人,被迫一遍又一遍念着美国队长的事迹,露出苦涩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巴基低头笑了起来,当然小蛇会对斯蒂夫过敏,可是那一晚除了美国队长的事迹外,他还听到了其它的声音。令他记忆深刻,即便到如今都没有忘记——
两颗心一起跳动的节奏,在极静的夜晚,彼此响应,犹如缠绕在一起的枝蔓。
“病人醒了,谁是家属?”医疗人员走出来说道。
巴基不等bau众人反应,他几步走进去,在病床边跪下来,握住对方苍白的手。他抬头,和那双浓郁的宝石绿眼睛对上,衔尾蛇的眼神很平静,却有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他又一次听到了两颗心彼此呼应跳动的旋律……
“嘘,让我靠一下。”小蛇如此说道,他将头倚靠在巴基强壮的手臂上。
摩根和罗西探员在旁边体贴地等了一会儿,直到衔尾蛇抬起头后,才歉意地问道:“很抱歉给你带来的伤害,但莱顿先生,你有想起任何事情吗?”
衔尾蛇抿着唇,摇了摇头,他看起来也很沮丧,“我没法看,去看那个人,我做不到。”
罗西探员点点头,表示了解。既然从詹姆斯莱顿这里得不到线索,他们只能试着从另一个角度侧写,希望歌西亚那边能有些好消息。
“你在骗他们?”巴基低着头,凑找小蛇耳边轻语。
“我看见了,巴基,我看见了他衣服上的标签。”衔尾蛇脸色苍白,他的嘴唇顺着巴基的耳朵轮廓慢慢挪动,最后伸出舌头闪电般地舔了过去,又在下一秒收回。
巴基咳了一声,却没有拒绝。
“你想亲自去找他报仇?你想杀了他的话,我会帮你。”巴基平静地说道。没错,他是离开九头蛇了,但不代表他不会再下杀手,尤其是这种死有余辜的人渣。
“我需要贾维斯帮忙,这事要瞒着tm,你知道芬奇和里斯都是什么样的人。”衔尾蛇收回了舌头,双眼平静地看着雪白的医院天花板。
他并没有决定杀人,他只是想亲自看看,那个毁了他一生的杀手是什么样的?他也很想去问问,为什么他要杀人,为什么……又单独放过了他?
小蛇知道布鲁斯绝对不会同意他杀人报仇,如果他真的敢这么做,一旦被蝙蝠侠知道,等待他的就是被扫地出门。保护人类是一回事,徇私谋杀就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