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殄天物 (十一月十四)

　　他走神一时片刻，手里被塞了张传单：“同学，辩论赛了解一下？”
　　晋晔回过神来，不由失笑，他都快要三十岁了，怎么还能被认成新生。
　　他摆摆手，礼貌拒绝，挑了条没有那么热闹的路走去停车场，开车离开Z大，回办公室打算整理一下今天开会讨论的内容。
　　会上架构设计师提出来了新的观点，与晋文钊给他提过的想法不谋而合，晋晔虽然不情愿父亲干涉，可不得不承认在技术上对晋文钊存在个人崇拜，认为父亲给的建议一定是最优的，所以想着尽快推进这个方向的工作。
　　他工作起来格外投入，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间或拿起鼠标点两下，在系统内网搜索需要的资料，直到觉得口渴，晋晔端起水杯去饮水器接水喝，看到墙上的挂钟才意识到他竟然已经忙了快要两个小时。
　　晋晔端着水杯回到办公桌前，手机上并没有周呈的催促消息，稍微安心一点，他给周呈发去询问消息：怎么样，你们大概多久结束？
　　周呈回复消息，问他：你加班结束啦？
　　晋晔关闭电脑，整理办公桌，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工作差不多做完了。
　　队友早在十几分钟前就已经纷纷离开，周呈坐在烤肉店外的小板凳上百无聊赖，刚在玩2048的小游戏，快要通关了，他说：大概还要十几分钟结束，你从高新园区过来时间刚刚好。
　　晋晔到周呈发给他的地址时，周呈已经在店外等他了，手里还拿着两杯芋泥牛奶，上车递给晋晔一杯。
　　奶茶饮料都属于不健康食品，晋文钊和沈知韫不允许晋晔喝，后来长大不被父母管束了，晋晔也已经养成习惯，口渴只会喝白开水，偶尔加班犯困会喝杯现磨咖啡。
　　他以前没试过，有点新鲜感，插了吸管喝一口：“怎么一股牛奶味？”
　　周呈刚系好安全带，被问得有点茫然：“因为……它本来就是牛奶？”
　　牛奶属于健康营养食品，晋晔小的时候还被要求每天喝一杯，但周呈给他的这个味道又不太一样，晋晔又喝了一口，吃到了更多的芋泥。
　　他晃了晃塑料杯：“我以为是奶茶，你加了什么东西？”
　　“奶茶太甜了。”周呈也打开饮料杯，“牛奶加甜芋泥，香香糯糯的，甜味刚刚好，我最喜欢喝了。”
　　晋晔“哦”了声，心想果然是个小孩，爱吃甜的。
　　不过有一说一，这杯牛奶好像的确比他以前喝过的更好喝一些。
　　他又喝了一口，将饮料杯放在驾驶位旁边的杯架上，发动了车子。
　　周呈刚刚吃完烤肉，身上沾着烧烤的烟火味道，不太好闻，所以上车之后就主动把车窗打开了一些，车子开起来，夜风从车窗缝隙灌进来，带着一些初秋特有的清冷，撩拨开晋晔垂在肩膀的头发。
　　他的侧脸露了出来，线条分明，鼻梁高挺，扶着方向盘的手筋络分明。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
　　周呈看着晋晔开车，很闲适，车技显然娴熟，目光看着前方，手松松地搭着方向盘，不用调整方向的时候食指会不经心地敲打两下方向盘。
　　前面路口是红灯，晋晔点踩刹车，车子缓慢停下来，右手从方向盘撤下来，拿过放在一侧的芋泥牛奶喝了一口。
　　喉结一上一下的滚动两下，周呈这才发觉自己盯着人家看了一路了，觉得脑袋里“嗡”的一下，耳根一下就烧红了，匆匆忙忙移开目光，装作在看路的样子，赶紧也拿起自己手里的牛奶猛吸了一大口。
　　红灯时间有点长，晋晔喝一口牛奶，放下的时候随口跟周呈聊天：“晚上吃的什么？”
　　周呈正在做贼心虚，一口牛奶“咕咚”一下就咽了下去，被生生噎了胸口发疼，又不好意思拍，强忍着等芋泥顺着食管滑进胃里，才说：“韩国烤肉——嗝！”
　　一句话没说完，被噎了之后竟就膈肌痉挛，打起嗝来了。
　　他一下一下的“嗝”，既难受又窘迫，带着痛苦面具不敢看晋晔：“你别看我……”
　　晋晔乐不可支，路灯转绿后，一边平稳地发动起来车子，一边慢悠悠指挥：“你憋住气，对，四肢打开，五，四，三，二，一，好点没有？”
　　周呈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长手长脚，在副驾驶位伸展不开，滑稽又憋屈，感觉晋晔的办法好像有点用，憋了一会儿松开气息：“好像好——嗝！没好……”
　　好像和周呈在一起，总会有闹不完的乌龙。
　　晋晔将自己小时候打嗝时沈知韫用在他身上的方式都让周呈试一遍，又是喝水，又是憋气，等车子都开回小区的地下车库了，周呈也没能好。
　　只剩下最后一招了，晋晔将车子停在租用车位上，忽然靠近周呈，语气不像他平时那样沉稳平和，带着一点儿惊悚：“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小区车库的租用车位位置都不好，犄角旮旯，灯光幽暗，一片阴冷，晋晔说完自己都起了层鸡皮疙瘩，周呈结结巴巴：“什，什么？”
　　效果卓然，果然吓得立即不打嗝了。
　　晋晔笑起来，直起身子顺手替周呈解开安全带，眼神有些狡黠揶揄，提醒周呈道：“现在不打嗝了吧？”
　　周呈整个人仿佛呆滞了，晋晔靠近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动都不敢动。
　　什么惊悚诡异，周呈压根都没感受到，只记着晋晔靠过来时身上沉稳清淡的木质香。
　　晋晔已经熄了火，推开车门下车，周呈赶紧跟着推开副驾驶的车门，拿上自己的双肩包跟着晋晔往电梯口走，一边走一边唾弃自己满脑子乱七八糟，晋晔是松下风，林间竹，清冷又沉稳，温和又端方，怎么可能这样轻佻。
　　--------------------
　　呈宝：嗝，嗝，嗝。


第17章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芋泥牛奶没喝完，晋晔下车之后拿在手上。
　　周呈魂不守舍的，自己那杯忘了拿，晋晔也替他拿在手上。
　　电梯从负一层上行，晋晔看周呈还呆呆地犯傻，以为自己把对方吓到了。
　　那么高个大个子，胆子原来这么小。
　　晚上一个人住，会不会吓得睡不着。
　　他碰了碰周呈的胳膊，将芋泥牛奶还给他：“喝一口压压惊。”
　　又耐心解释道：“其实车库里面什么也没有，我吓唬你的，小时候我打嗝，我妈就会忽然吓唬我一下，就能好了。”
　　“啊？”周呈眨眨眼，回过神来，又“哦”了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低下头把手里的芋泥牛奶一口干了。
　　电梯停在九层，两个人一块走出电梯。
　　喝空的牛奶杯没地方扔，拿在手里，晋晔想起周呈的饭卡还没还，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递还给他，顺便说：“谢谢，水煮鱼的确很好吃。”
　　周呈从刚刚的尴尬中缓解过来一些，忘了自己上次被辣得连干两瓶AD钙奶，跟晋晔说：“下次你去我们学校提前告诉我，我陪你一起吃。”
　　几步路，两个人边聊天边走到家门口，周呈家的门竟然开着。
　　晋晔立即警惕起来，下意识伸出胳膊将周呈挡在身后，另一只手去摸手机，准备报警。
　　但身后的周呈此时开口，喊：“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周德武和夏栾青刚给周呈收拾了房间，冰箱和零食柜都塞满了，没等着儿子，正在玄关换鞋准备回家，结果到这点儿周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帅哥。
　　帅哥身高腿长，肩宽腰细，面容清秀，气质内敛，一股书卷气，笑着冲他们问好：“叔叔，阿姨，你们好。”
　　夏栾青刚换完一只高跟鞋，抬头与周德武对视一眼，将高跟鞋又换回拖鞋，说：“你好你好，来，进来坐。”
　　晋晔和周呈也对视一眼，周呈先进了门：“妈，你们来怎么不打个招呼啊？”
　　夏栾青戳戳他肩膀：“给你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还以为你今天住学校咯，谁晓得你有约会。”
　　周呈像被踩着了尾巴：“什么约会！这就是我一个朋友。”
　　夏栾青很无辜：“是哦，我就是说和朋友有约，要出去玩的意思嘛。”
　　她眉眼弯着，与晋晔看到的照片上一般无二，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娇俏，又有着只有岁月沉淀才能积累出来的优雅，冲晋晔说：“不要站在门口啦，秋天夜风凉的，快进来坐，我和他爸爸就是来送一点吃的，告诉他一下放在那里就走啦。”
　　周德武也说：“对，周呈？让你——朋友——进来坐呀。”
　　周呈感觉自己不清白了，因为他看见他老爸伸出手来，藏在他妈的背后，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无语，两个老的比他还激动。
　　周呈借着进门的动作把他爸的手给推回去：“人家住在对面的，这么晚了来咱们家做什么？”
　　夏栾青有点懵：“啊？”
　　晋晔刚刚不方便拒绝两位长辈的热情，现在才找到了合适的机会：“我是对面新搬进来的邻居，不过今天不早了，我就不来叨扰您和叔叔了。”
　　“啊……”夏栾青闹了个乌龙，有点尴尬，求助地看向自己老公，周德武反应快，转身从玄关架上拿了给周呈买的坚果，塞到晋晔手里：“是新邻居呀，第一次见，还以为你是小呈同学，来来，坚果你拿着吃，改天来家里玩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