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殄天物 (十一月十四)

　　晋晔见识了周呈一家人，全都有点跳脱，家庭氛围看上去就很欢乐，怪不得周呈是这样的性格。
　　他没再多做推辞，从周德武手中接了一罐坚果拿在自己手中：“谢谢叔叔，那我先回家了。”
　　又冲周呈晃了下手：“周呈？我回去了。”
　　自己在人家面前犯糗也就算了，怎么全家都这个德行，周呈简直没眼看了，麻木地应了一声：“好，晚安。”
　　晋晔掏钥匙开门，回到对面的房子，周呈仗着胳膊长一下子就将自己家门给拉起来关上，肩膀一塌：“爸，妈——”
　　然而他一句“你们不要误会好不好”没能说出口，周德武就一副老怀宽慰的样子，抢在他之前开了口：“你都要大学毕业了，谈个恋爱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夏栾青给周呈剥一只橘子：“就是嘛，你看看你脸红得，没出息得咧。”
　　周呈无语望天：“他真的只是邻居，我们没有谈恋爱。”
　　“那就是你喜欢人家。”夏栾青又从他手抢了一半橘子回来，分给周德武几瓣，自己吃了几瓣，“要不是你看人家的眼神像个小痴汉，我怎么会误会。”
　　周呈睁大眼睛：“这么明显？”
　　周德武也有点纳罕：“我其实没有看出来。”
　　夏栾青老神在在：“当然，和你爸爸当年看我的眼神简直不要一模一样。”
　　“……行吧。”莫名其妙被秀了一脸，周呈彻底放弃抵抗，承认道，“我是……那个，在追人家，不过还没有表白，你们不要捣乱。”
　　这下周德武有了用武之地：“还在追求？那你有没有邀请人家吃西餐、喝咖啡、看电影，有没有给人家买喜欢的礼物，有没有送花、写情书？”
　　他请人家抓小三、吃早餐、吃食堂，什么也没送。
　　周呈头疼地看着周德武：“那是你追妈妈的手段，现在不兴这一套好不好。”
　　周德武比他还着急：“那现在时兴什么？”
　　现在时兴什么，周呈也答不上来，他对迎接爱情还完全没有准备，丘比特就给了他一箭，简直毫无道理。
　　他张了张嘴，信口胡诌：“现在时兴投其所好。”
　　夏栾青问：“那他喜欢什么？”
　　他喜欢什么？
　　周呈认真思考，晋晔喜欢吃辣，车载音响有钢琴曲，身上总是喷着很淡的香水，衣着干净正经，甚至称得上考究，头发碎长，增了几分文艺气息。
　　可好像并没有表现出来过对什么十分感兴趣。
　　夏栾青和周德武都望着他，周呈胡乱将没吃完的橘子都塞嘴里，含混地说：“我不告诉你们，是我要追人家，你们乱掺和。”
　　“哟哟哟。”夏栾青眉眼揶揄地挑起，“还不好意思了。”
　　周呈遭不住地转移话题：“今天来没有其他事情了？那我去收拾客房，今天太晚了，妈还得睡美容觉呢。”
　　夏栾青说：“本来是有事情的，要问问你今年生日是回家里还是在这边，不过看来不用问了，肯定是要在这里过了。”
　　她立起来，揉了揉肩膀，牵住周德武的手：“走啦走啦，我们去睡觉，不管这个臭小子了。”
　　周德武与夏栾青嘀嘀咕咕，说着悄悄话回房了，剩下周呈自己在客厅沙发上脸红红。
　　——他第一回 挑明了说自己喜欢晋晔，还怪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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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爸：儿子太废物，不会追老婆，唉，嫌弃。
　　周呈：我爹好老土，我妈咋看上的，唉，嫌弃。


第18章 社会主义单身男青年
　　周德武和夏栾青在客房入睡，周呈也洗了澡回房间爬上床，看见手机里面有未读微信消息，是晋晔发来的：帮我谢谢叔叔阿姨，坚果很好吃。
　　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前发的了，那会儿他还在客厅，对他爸他妈解释自己和晋晔没有谈恋爱。
　　时间有些晚了，周呈尝试地问道：你睡着了吗？
　　晋晔回复他：还没有。
　　想起晚上那尴尬的一幕，周呈有点想解释，可又觉得这种事情越抹越黑，斟酌措辞，删删改改，倒是让晋晔先发来了下面一句。
　　Y：你睡不着吗？被我在车库编的闹鬼的话吓到了？
　　周呈把想解释的话都删掉了，说：我不害怕，而且我爸妈住下了，就在隔壁。
　　提到他爸妈了，晋晔自然地夸赞：叔叔阿姨很可爱。
　　周呈评价自己的爸妈：他们有点不着调。
　　开了个头，周呈自然了很多，把刚刚删删改改的话又一字一字敲回来：今天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他们就是有点激动。
　　其实晋晔也有一点想问，那句他假装没有听见的“约会”让他觉得有点诧异，怎么会有父母将这个词放在自己儿子和另外一个男人身上。
　　他给周呈留言之后迟迟没能睡着——周呈不是有女朋友？
　　现在周呈主动提起，晋晔便顺势问：他们好像误会了。
　　晋晔果然看出来了！
　　他就知道！
　　周呈囧得在床上打滚，将被子拧巴成了一团麻花，枕头差点掉到地上去，才苦着脸说：你看出来了啊？他们以为我们去约会了。
　　晋晔有些不敢确认：两个男人怎么约会。
　　这下周呈不干了，回复得相当迅速：两个男人怎么了，你也是gay，我也是gay，我们为什么不能约会？
　　他一时冲动发过去，发完就想撤回。
　　完了，他想，又不是gay和gay就能约会，他好轻浮，晋晔会不会拉黑他？
　　时间过去两分钟，晋晔还没有回复，周呈有点慌，从床上爬起来，思考要不要去对面敲门，面对面解释一下。
　　这时候晋晔的消息发了过来，难得用上了表情包，显得无比震惊：你也是gay？！
　　周呈万万没想到晋晔的重点在这里，又翻身趴回了床上：我难道没有跟你说过？
　　晋晔风中凌乱：我一直以为你有女朋友。
　　周呈好无辜：我一个正儿八经的社会主义单身男青年！你去我学校好几次，我们还住对面做邻居，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的女朋友？
　　晋晔翻阅他们的聊天记录，“天线宝宝”的确有过“只有钱才是自己的”和“别的东西虚无缥缈！”这样的发言，他一一截图发回给周呈：听上去你仿佛被伤害过。
　　周呈震惊，他以为这件事情已经翻篇。
　　他无限委屈，打字已经无法表达自己的情绪，索性给晋晔拨通了语音电话：“我当初那是为了劝你！”
　　“我？”晋晔回忆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周呈以为他和赵一展是情侣，但是他又不排斥gay，为什么要劝他“向钱看”？这傻子肯定还误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晋晔试探着问，“你难道是在劝我分手？”
　　周呈承认得理所当然：“当然啦！”
　　晋晔更加不解：“可为什么？”
　　“他有女朋友啊。”周呈有点理不直气不壮了，“虽然现在我知道是误会了，可是当时我看到他有女朋友，又和你谈恋爱，就暗示你们分手啊！”
　　晋晔这下恍然，原来他不仅误会赵一展是gay，还误会赵一展劈腿。
　　此时赵一展就睡在隔壁，也不知道他要是知道自己遭此猜疑作何感想，晋晔没忍住笑出声：“你知道他有女朋友，不觉得人家是直男，反倒觉得人家是gay？”
　　周呈当下呆住了。
　　对啊，一般大家应该都会想到合租吧！为什么他就把事情搞得如此狗血？
　　周呈也被自己的思维逻辑震惊了。
　　半晌，他咳嗽一声，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理由：“大概我们gay都会这么想吧！”
　　晋晔无语望天，凉凉道：“别，只有你，别带上我们gay。”
　　又聊了十几分钟有的没的，时间已经逼近凌晨，周呈恋恋不舍，但保持了一些分寸，问晋晔：“那你现在困了吗？”
　　晋晔看一眼时间，不早了，就告诉周呈：“困了，去睡吧。”
　　周呈趴在床上，翻了个身，说：“哦，好。”
　　晋晔手指放在挂断的位置，没点下去，迟疑地叫了周呈一声：“周呈？”
　　另一头的周呈也没有很想挂断，立即应声：“怎么了？”
　　晋晔想问即便是两个gay可以去约会，可是为什么他父母会误会？难道他父母知道？还接受？
　　这怎么可能，哪有父母不希望儿孙满堂，颐享天年，何况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都会投来奇怪的目光。
　　晋晔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声音温缓，说：“没什么，晚安。”
　　“哦。”周呈幸福得快要冒泡，美滋滋，憋着才没有傻乐出声，也对晋晔说：“晚安，祝你好梦。”
　　人家好梦没有他不知道，总之自己做了一夜好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餐厅桌子上摆着豆浆油条生煎包和茶鸡蛋，好丰盛，周呈一边刷牙一边在家里溜达一圈。
　　爹妈都没在家，估计是去晨练了。
　　这段时间老两口迷上了打太极和五禽戏，也不知道在这个小区能不能找到组织。
　　周呈洗漱完，到餐厅准备吃饭，顺便打开微信群喊晨练的爸妈回家吃饭。
　　但才走到餐桌边坐下，看见豆浆保温壶旁边放着一张银行卡，上面还贴了朵纸折的玫瑰花，旁边字条上是他老爸龙飞凤舞的字迹：送上恋爱基金，爸妈为你加油！我们就先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