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殄天物 (十一月十四)

　　“爸……”晋晔抬手揉了一下眉心，放慢了车速，“我现在已经下班了。”
　　“是我。”晋文钊的声音换成了沈知韫，“今天你爸爸回来跟我说了你那边的事情，项目里面市场方面的负责人没太多项目经验，我感觉市场研究报告写得不够深入，想提醒你一下。”
　　“妈。”晋晔望着前方的路，红灯了，他踩一脚刹车，“我在项目组里面，大家对我的印象也是年轻、没有太多项目经验，但你和爸爸还是把我推在了这个位置。”
　　沈知韫说：“你不一样，你的背后有我和你爸爸，不太会出错。”
　　红灯要等六十多秒，晋晔看着红色字体跳动，想到吃完饭与周呈聊天时才刚萌生出来的一丝对父母希冀的理解，忍住了心里的情绪，好声好气地说：“可是年轻人不出错是锻炼不出来的，人家可能也有恩师、朋友，不一定就做不好，妈，我还是做好研发和技术就可以了。”
　　沈知韫叹了一口气，旧话重提：“我和你爸爸还能害你，我做到市场部经理，你爸爸做到研发中心主任，经验要比你们多很多，你要听得进去我们的意见。”
　　“可是我已经下班，生活中还有朋友、爱好，也想要休息和放松。”红灯变成了绿灯，晋晔从踩刹车换成踩油门，控制着没有让车速猛增，“项目才启动了一个多月，前期筹备阶段而已，后面还有几次评审会，你和爸爸放开手让我自己处理，不好吗？”
　　沈知韫完全不认可：“你等评审会？你知不知道有多少项目评审会之后要推翻重来，辛苦得要命。把工作做在前面多好，何况也不是让你自己来，我和你爸爸都在帮你。”
　　与父母的谈话永远说不通，晋晔生出一股无力感，麻木地说：“那您说吧。”
　　他在轮岗的分公司处境已经敏感，不会真的去插手他职责之外、市场部门的事情去，沈知韫要讲，他也不想听，把蓝牙耳机拿下来放到一边，只时不时对着手机“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像是青春时期无数个夜晚，他敷衍得炉火纯青。
　　一直到车子已经开进租房的地下车库，沈知韫终于讲完，晋晔趁她喝水的空档，插话道：“谢谢妈，我整理一下资料，明天与市场部讨论讨论。”
　　沈知韫这才满意，说“好”，又担心晋晔没有记录完全：“我一会儿再给你整理一份资料吧，你也不是搞这个方向的，可能理解不全面。”
　　晋晔已经懒得劝了，又说：“那谢谢妈。”
　　挂断电话，晋晔在车上又坐了片刻，想起来电话之前的微信消息，“天线宝宝”要带他去吃好吃的。
　　晋晔从后座拿了包下车，锁好车门，去乘电梯，给周呈回复：下次吃火锅，喊你也来我们家。
　　周呈回复不及时，晋晔从电梯上到九楼，在902的门口驻足了一下，才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家家门。
　　赵一展还没回来，他甩掉鞋子和外套扑进沙发上，拽了个抱枕抱住，从微信列表里找被他备注成“御用摄影”的好友，发消息问：问你一下，像你这么大的男生一般都会喜欢什么？
　　“御用摄影”真名江栈，据说是他父母相识于一个青旅客栈，而他本人现实中也是个文艺风青年，热衷于传播各类民族风情和服饰，是晋晔的“二次元好友”，俗称，网友。
　　江栈想也不想：镜头。
　　晋晔不信他如此没有创造力，毕竟他那只万宝龙就是江栈送的，对方明显很会挑礼物。
　　他说：除了镜头。我还人情的，皮带领带他用不上，篮球鞋怎么样，我不知道现在什么款式比较好。
　　江栈“哇”了声：一双限量版可不比我送你的钢笔便宜诶。
　　人家把他一个醉鬼捡回家，第二天还记着替他点了一碗粥，晋晔送得上一双鞋，只是他已经多年没拼过手速，也不太了解最新款的发售行情。
　　他问江栈：你觉得行的话，帮我挑个款式吧。
　　江栈应承下来，还顺便包了帮晋晔抢鞋的事情，最后才问：你送谁呀？这么大面子。
　　晋晔想起周呈在食堂被辣到抱着AD钙奶狂喝的样子，忍俊不禁地给江栈回复道：一个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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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朋友未来我老婆


第14章 艺术果然源自生活！
　　到周五，江栈发来了消息，告诉晋晔已经找到靠谱渠道，价格厚道，而且大概这个月底或者下个月初就能拿到实物，还是晋晔挑的最中意的那个款。
　　晋晔同江栈道了谢，又转账了买鞋的费用过去。
　　江栈问他：“我们是面交还是快递啊？”
　　晋晔说“快递”，又想起来留给江栈的地址还是自己那套公寓，于是又将租住房子的地址发给了江栈，告诉他说：“我最近住这边。”
　　江栈发来惊叹：“不愧是大佬，你又买了一套房？”
　　他工作地址变化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告诉江栈，到这会儿才解释，告诉江栈自己跟人合租，江栈脑洞大开，惊呼连连：“哇塞，你不会看上合租的室友了吧？那双鞋是不是买给他的？！”
　　这已经是半个月以来第二个将赵一展误会成他对象或者追求对象的人了，晋晔哭笑不得，赶紧让江栈“住脑”：“我室友马上就结婚了，你别乱说话。”
　　“哦……”江栈不激动了，开始怨念，“大佬，快递给你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可是答应了国庆假期来还债的，你还记得欠了大家多少套妆造没拍了吗？你看看你微博多久没更新了，你的粉丝要饿死了。”
　　晋晔最近的确是很忙，这一周他都忙得脚不沾地，原本答应了喊周呈来家里吃火锅，估计这周是没空了，还得延迟。
　　没办法，网络博主只是他的副业，甚至连“职业”都算不上，只能是个兴趣爱好，在主业占用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时，爱好就只能让步了。
　　他给江栈发了个“抱歉”的表情，说：“不会放你鸽子的，毕竟送你的镜头我自己还没试过呢。”
　　江栈这才满意，又跟晋晔聊了几句，留下两个表情包就去上课了。
　　晋晔也要开会去了，拿了笔记本准备去会议室，手机却又震动了一下，是周呈发来的消息。
　　一周没联系，周呈今天发出邀请：今晚我们打篮球赛，你要不要来看。
　　晋晔看了一下备忘录，晚上下班时间后还有个讨论会。
　　他一边往会议室走一边回复消息：几点？
　　周呈说：六点开始，在上次我们路过的那个室外体育场，打CBA的赛制。
　　那就是四十分钟，加上赛前准备、中场休息，差不多七点钟就结束了，晋晔预感自己来不及，略感遗憾：下次吧，我晚上要加班。
　　新生进队、大四生毕业，篮球队内都会打一场友谊赛，抽签分组，已经成了Z大校篮球队的一种默认仪式。
　　周呈这星期蹲在图书馆做毕业设计，一周没跟晋晔聊天了，在公寓也有再与晋晔偶遇，收到赛程安排立即生出来邀请晋晔的冲动，可没想到对方这周也很忙，周五晚上都还要加班。
　　周呈很难不沮丧，趴在笔电的键盘上，毕业设计文档上出现了一串“CCC”，是被他无意识摁上去的。
　　按照往常的套路，比赛结束队里肯定会去聚餐，此时篮球队的微信群里面正热闹，大家商量着要去哪里吃饭。
　　篮球队助理挑了两家餐厅，一家川菜馆和一家韩国烤肉，周呈立即想到了水煮鱼和石锅拌饭，在群里发表自己的立场：我很想吃水煮鱼。
　　吴放正在积极给韩国烤肉拉票，因为他与周呈一样，吃不了辣，此时有一种被偷家的感觉，震惊地发消息：周呈你是不是被毕业设计虐傻了，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好在不能吃辣的人占了多数，最后还是决定去吃烤肉。
　　周呈说：也可以，我吃石锅拌饭。
　　这下不止吴放，其他队友也很惊讶：你居然要去烤肉店吃米饭？！肉不香吗！
　　周呈不说话了，心想你们懂什么，我这是睹物思人。
　　晚上打比赛，晋晔果然没来。
　　周呈上场前一边做热身一边环顾四周，心想原来生活不是偶像剧，主角不会制造临时的惊喜。
　　抽签、分组都做完，周呈作为“毕业生队”的先发阵容上场。
　　好歹在校队训练三年，打刚入队的新人还是很容易，“毕业生队”的比分遥遥领先，“新生队”快被打得怀疑人生。
　　每年都是这样，周呈也是被虐着进队的，他觉得教练可能是故意为之，就是想要打击新生的自信心，免得膨胀不知道好好训练。
　　不过这一场比分差距还不算离谱，周呈状态不好，投篮命中率差，还吃了一次黄牌，让对方捡漏了整整六分。
　　教练以为他是即将毕业，心思不在打球上，反正是友谊赛，也没训他。
　　到最后一小节，篮球场的保护网外头围了一圈人，下课的学生纷纷驻足围观，吴放这一节没上场，听见有人小声议论说“好帅”。
　　“帅”字声音还没落呢，周呈又失误，被一个新人一个抢断丢了球。
　　丢人啊……
　　吴放没眼看了，回过头去找刚刚那个“迷妹”，但没找到看周呈的女生，人家的目光都追逐着刚刚抢周呈球的那个新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