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队长都发话了,众人虽然有些遗憾,却也不得不听队长的,东西还是要看见了这心里才能踏实,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粮食,每户能够分得到多少,又能撑得了多久。
“这粮食都还没见着,也不知道有多少,现在就说分粮食也太早了吧?”有人提出异议。
“多有多的分法,少也有少的分法,先商议一下,也免得到时候再吵起来,浪费大家伙的时间。”
“说的也是,反正今晚我就不信你们回去能睡得着,我是在这里耗到天亮了。”
“是啊!闲着也是闲着,大家聊聊天开开会商量商量,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周洪发扶额,看来大家是铁了心要赖在他们家了,也是他没有料到大家伙会这么急迫,早知道他就早点传消息出去了,大家也不会大晚上的集聚在他家里,现在还要逼着他也跟着大家熬一个晚上,哎!想来也真是失策。
一晚上过后,大家精神并没有萎靡不振,反而是亢奋的很。
周国荣揉着惺忪的眼,刚踏出房门就看到一堆人个个都红着眼睛围着他,一下子瞌睡全吓没了。
“吴叔,王四伯,林子叔……”他还没招呼完,就被队长吴忠良一把拉了过去。
“周家大娃子,吴叔问你个事儿啊,昨天你去山里看到什么了?”吴忠良急急的问道。
周国荣挠挠乱鸡窝一般的头发,想了想说道:“昨天啊?我本来看到一只野兔子的,结果没逮到,就找到几个鸟蛋。”
“嗨!不是这个,吴叔也是听你爹说的,就问你是不是真的看到山里有很多粮食啊?”吴忠良也不再绕弯子了,直接问道。
周国荣明白他的意思了,昨儿个他爹特意带他进山,找到那个山洞,还教了一套说词,让他照着说就行,如果别人问话,他该怎么回话等等。
想起父亲的交代,周国荣就知道来了,他谨记父亲的话,微一点头,“嗯,是有好多,我还抓了两把放裤兜里给带回来了呢,都给我爹了,我可没有了。吴叔,我可没有骗人,我爹居然还打我。”
听到这话,众人一阵欢喜,吴忠良已经抓住他的手,“是你爹错了,我们已经说过你爹了,大娃子,快,带我们去放粮食的地方看看!”
“可是,我今天还要上学呢。”周国荣摇头。天色已经不早了,待会儿上学怕是要迟到了。
“还上什么学,今天不用去了,吴叔替你担保。”吴忠良说着拍了拍胸脯,又把一旁的周洪发拉过来,“你也来说一句,上学是什么时候都可以上,现在还是粮食重要。”
周国荣看向他爹,见周洪发点了点头,给他打了个眼色,这才清清嗓子咳嗽一声,“今儿个你就别去上学了,带大家去找粮食放的地方。”
既然他爹都发话了,周国荣也不再多话,点头答应下来。
天光蒙蒙亮,一群人就已经等不及了,纷纷拿起箩筐背篓,扁担棍棒,叫上周国荣就朝山里进发。
他们相信山里是有粮食的,这就像是一种信念,只要相信就不会毫无意义,或许这就是世界所需要的,少一点理性,多一点信念,没有信念,就会一无所有。
昨日周国荣就已经跟父亲走过一趟,也谨记了父亲的话,多余的话也不说,有人问起他,也只是嗯嗯啊啊的敷衍两句,渐渐地人们也不再问话,他也松了一口气,只闷声走在人群中,时不时指下路就好了。
等到了山洞中,众人已经惊呆了,他们听周国荣说好大一堆粮食,心中也暗自估摸,可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啊,小山一般的粮食,在这个时候,这得救活多少人啊。
当即有人热泪盈眶,又哭又笑,弯腰抓起一把谷粒,放嘴里嚼嚼,又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似的爱不释手。真想立马就搬回家去,只有拿到手里,放到家里,人们才会心安。
这些可都是好粮啊,这样子看起来像是放了许久的无主之物,这些粮食是谁放在这里的呢?又放置了多久了啊?这些问题,放到这个时候,没人会究根问底,只盼着早早能分到自己头上。
这么多的粮食,分到每家每户,省着点吃,应该也够吃到过年了,大家心中俱是欢喜无比,今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搞不好就会饿死人,现在能撑过今年,明年一定就会好起来的。
大家都看向队长吴忠良,只等队长发话,就能把粮食搬下山去。
吴忠良心中也很是激动,现在的环境下,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这些可是生的希望啊!老天爷是眷顾他们村子的,让人找到了这么多粮食,在他看来,这些粮食就是老天爷赐予的。
他大手一挥,中气十足的大声喊道:“把粮食弄下山去,回去多叫些人,只要能使力气的都叫上,背、抬、抗都好,多走几趟,争取今天把粮食全运回去!”这是他当队长这几年来,发号施令最理直气壮的话。
话音一落,大家欢呼声立刻响起,早有按耐不住的急性子,放下背篓、箩筐就直接用双手朝筐里刨。
“大家都小心一点,可千万不能撒了,一粒粮食都不能浪费了啊,这些就是大家的救命粮啊!”吴忠良一边指挥,一边提醒道。
大家的热情空前高涨,情绪越发高昂,哪怕都饿着肚子,可人人都卖力的搬运着,生怕会少搬了一点,连脚步都迈得疯快,就怨爹娘少生了双手双脚。
不管怎样,这些都是有自己的一份儿,自己的东西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
这一天,村子里大人小孩儿都兴高采烈,欢声笑语不断,仿佛是过年一样。现在的人就这么简单,不外乎能吃饱穿暖,就是天大的幸事。
“刘家大娃子,你带着娃子们可得看好了,千万不能让鸟雀来吧粮食给糟践了。”有歇稍的人吩咐道。
孩子们乖乖应声,围着堆在村头晒谷坝子上的粮食嬉笑转圈子,大人们高兴了,孩子们也跟着开心,有粮了,就不会再饿肚子了。
村子里的壮劳力和妇女都进山背粮食了,年迈体弱的老人孩子就留下来守着,都等着全部搬完后就能分粮了。
周南搬了把椅子摆在黄桷树下,眯眼小寐,昨晚他一直在担心各种各样的问题,脑袋里一直胡思乱想,因此睡得并不踏实。
现在事情进行到了这一步,心中的杂念什么都放下了,有种尘埃落定的轻松感。
恍惚间,他感觉阳光刺眼,模模糊糊就想要起来拉好窗帘,却怎么也拉不上,忽然又想到,天大亮了,还得赶着上班呢,想打开家里的防盗门,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了,眼见着上班就要迟到了,心里越来越急,几乎急出一身冷汗来。
“小南,醒醒!”
仿佛有声音从天边传来,模糊又清冷,这声音让他莫名安定下来。
“小南,小南!”
周南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杨云川清冷俊逸的脸庞。
见到周南醒来,杨云川的眼中露出些许笑意,忍不住就想要去摸摸他柔软的头发,事实上他也就这么做了。
刚刚他一过来就看到仰身躺在椅子上的周南,一只白皙的小胳膊枕在后脑勺上,薄薄的小嘴唇紧紧闭着,白嫩的脸腮上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平时总在笑着的桃花眼轻轻闭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时而轻颤一下,莫名就勾动人心。
“刚刚睡着了吗?我看你好像被梦魇住了,这才叫醒你的。”杨云川收回手来,捏捏手指,刚刚的触感一如既然的好。
周南伸了懒腰,揉揉眼睛,慵懒的声音含糊“嗯”了一声,这才问道:“云川哥你怎么过来了,今天怎么没去学校啊?”
他看了看天,外头阳光正烈,有星星点点的光透过枝叶间隙洒落下来,明晃晃刺眼得很,难怪刚刚会梦到去拉窗帘了。
想想刚才的梦,心中有些憾然,都说梦是自己内心深处的载体,多久没有梦到曾经的事了啊,原以为早就被自己遗忘了,只是没想到它还潜藏在内心深处,难道自己还对那些过往不舍吗?或许是,或许不是,如何说得清楚呢?
周南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中,一旁的杨云川的心蓦然有些发紧,这个时候的周南明明就在面前,可他的心中却有种不安在发酵,此刻的周南仿佛飘忽不定,一辈子都难以企及。
愣了一会,杨云川方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你不也没去学校吗?为何不去?”他坐到他身旁,问道。
周南桃花眼微眯,得意的说道:“我这可是请了圣旨的,我娘说了,只要我考试能考第一,可以不用天天去学校。”
他忽而又想到,“我这不是在问你么?怎么反倒是我交代了啊?”咦?怎么看起来像是自己吃亏了呢。他挠挠头,刚睡醒的脑袋瓜子还有些迷糊。
杨云川嘴角上扬,心情极好,他这小迷糊的样子最好玩,“嗯,我也跟你一样。”
周南一口老血噎在喉咙口,不上不下难受的紧。这个杨云川,总有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杨云川看着晒谷场中如山般的粮食,疑惑道:“这些真的是无主之物?”他很奇怪,谁会放这么多粮食在山洞里啊?就算是早些年放的,怎么一点动静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过?这次的消息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呢,杨云川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