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深觉压力山大,要养这群馋的不像样的小萝卜头,想想都感到责任重大啊。
周二娘抬手拍了离粥碗最近的孩子的头,轻斥道:“四娃子,这是哥哥的粥,你们刚不是吃过了吗?还凑过来做什么?”
四娃子,也就是曾经周南的四伯,现在也不过六七岁的样子,他挨了一记,撇撇嘴,委屈极了,顺势将快要流到嘴边的鼻涕吸了回去。
周南笑笑,将粥碗推了过去,“我还不饿,给你们吃。”
周二娘闻言皱眉,“你不用管他们。”说完转头朝孩子们骂道:“一群讨债的,成天就知道吃。你们肠子都是直的是吧?”
“二娘,你别骂他们,我是真的不饿。”周南倒不是客气,他在空间里吃了些果子,也倒顶饿。
周二娘踌躇着,用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你这娃子,可别跟我客气,多少也吃些,你这都大半天没吃东西了,现在不吃就得等到明早了,这夜晚还长,等会饿了咋办?可就没得吃了。”
周南笑道,“我这不是客气,我也吃不下,总不能浪费了吧?”说完就朝孩子们招手,将粥分给他们。
几个孩子看看周南,又看看他们娘,见她也没有反对,四娃第一个蹦起来,“嗤啦”喝了一大口,几个孩子你一口,我一口,两三下就将粥分吃完了,最后一个,还伸舌把碗给舔干净了。
周二娘无奈,“你这娃子,怎么说话跟大人一个样的?我看你晚上饿了吃什么?罢了罢了,这里是我家老大的衣服,你将就着穿,你的衣服我已经洗了,等晾干了我再帮你缝补好。”
周南一头黑线,无语的点点头,干巴巴的说了声:“谢谢二娘!”
周二娘很满意,摸了摸他的头顶,这孩子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呢?这么乖巧懂事,哪里像自家的几个皮猴子。她看向几个孩子,目光不善,几个孩子也察觉到了不好,呼啦的散了,看的周南都好笑。
周二娘问了周南他家在哪里?爹妈叫什么?周南只是低眉顺目的摇头不答,装傻充愣蒙混过去了。
周二娘叹了口气,想着算了吧,估计这孩子吓得不轻,等些时日再问好了,便叮嘱了几句离开了。
周南松了口气,今天真是太糟心了,遇上这种事,他心境一直起起伏伏个不停,也是累得很了。
没过一会,周二娘又悄悄过来了,塞给他一个地瓜,小声说道:“你留着晚上饿了吃,可别给那几个小崽子看到了。好好休息,明早我叫你一起去伙食团吃早饭去。”
周南接过地瓜,眼眶莫名一热,她就是这样的人,刀子嘴豆腐心,总为别人着想。
这晚,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周南却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一早,周二娘将周南叫了起来,一大家子准备去吃早饭了,吃过饭后就该上工的上工,该上学的上学去了。
周家这点还好,虽说周二娘大字不识一个,几个娃子却都能上学,周二娘的观点就是,反正我出钱让你们去读书,能学就多学一点,不能学就回家种地。
因此周家的几个兄弟都是上到了初中的,老大初中毕业后去了部队当兵,工资寄回家帮衬家里,也让几个小的顺顺利利取到了媳妇。
也就这个时候周南才见到周家的一大家子人。
走在当前的是周家的当家人,是周南从不曾见过的,他曾经的爷爷,周洪发,他穿着打满了补丁的青蓝布衣,高高瘦瘦的身材,满脸风霜,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不到四十,看上去倒像是五六十岁一般。
老大周国荣,快十一岁,跟他父亲模样差不多,小小年纪就很老成。
二姐周国萍,九岁,是周家唯一的女儿。
老四周国华,六七岁,正值调皮捣蛋得年纪,也是周二娘最头疼的孩子。
老七周国富,周南的父亲,才三岁,瘦小的不像样子,还是早产儿,本来以为活不出来的,后来五六岁的时候还得过天花,十几天没有睁眼,都准备好草席子裹人了,没想到命大居然熬过来了,好歹长大成人了。
老九周国贵,才几个月,还在襁褓中,用一块棉布裹着,背在周二娘背上。
周二娘跟当家的说了周南,周洪发其实昨晚就知道了,默许了周二娘的主张,只是他也是今天才看到人,周南在周二娘的指引下乖巧的喊了一声“二叔”。
周洪发点点头,说了一句“乖”,从兜里掏出几颗花生粒,递给了周南。
周南道了谢接过来,不过四五粒,不过却是这个老实人的心意。也不知道是他存了多久才存了这么些。
孩子们见了,老四嚷嚷起来,“我也要,我也要。”
周洪发呵呵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深了些,“一人一颗,谁也不许多吃。”说完又掏出几颗来,分给了孩子们,最后剩下一颗,他悄悄递给了周二娘。
孩子们说说笑笑,少年不识愁滋味,还不知道时局的艰难,周南微笑着,将手中的花生也一人一颗分给了他们。
几个孩子本来跟周南不熟,这时看他把花生分给自己吃,都对他亲近了几分,都觉得这人挺好的。
“周二娘,这孩子就是你救上来的那个?看这白白净净的,模样可真讨喜。”
“是啊,比我家的泥猴子好多了。”
“周二娘,好福气哦,看看又有个新儿子了啊。”
“是啊!这个新儿子可乖了,可招人疼了。”
一路上,周二娘碰到熟识的人,打声招呼,偶尔也说笑几句。大多都是围绕着周南的话题,让周南恨不得有地洞给钻进去。
伙食团的食堂不算远,他们到的时候,生产队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到了,在排队等候了。
他们也自动排在队尾,周二娘看着前面的人端着粥,一手拿着一个二指大的窝窝头,不由小声嘟囔道:“这光景,一年不如一年,伙食团刚刚兴起时,还是顿顿干饭吃到饱,现在顿顿稀粥,连人影子都照的清清楚楚。也不知道这些粮去哪里了。”
周洪发皱眉,“孩他娘,你少说两句,当心被别人听见了。”
周二娘不满,“听到就听到呗,稀罕!”
“你呀!就是这张嘴不饶人,还记得去年你乱说话惹祸的事吗?”
周二娘脸都黑了,“那事怨我吗?我就实话实说罢了。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周洪发不说话了,反正每次不管有理没理,都是周二娘的话有道理。
看他不理,周二娘得意起来,“本来就是嘛,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事,那些大人比小孩还不如。”
周南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事,疑惑的抬头看她,周二娘见了,把那事当成笑话说道:“那些人跟上头报说种出来的甘蔗六寸大,我就说了一句,六寸大的甘蔗,那不是人人都得去学木匠才能砍的动啊?他们就说我这句话没说对,天天开会批我,我也不怕他们,老娘挺着一个大肚子,背上老七,早上去,晚上回来,中午还在他们那里混一顿饭吃,两三天后他们就叫我不要再去了。哈哈!”
周二娘哈哈大笑了起来,周洪发见不得她这个样子,怼道:“行行,你能干,人家都怕你不是。”
“那可不?”周二娘得意的样子令周洪发哭笑不得。
周南也笑了,这样的周二娘在哪里都是发光体呢。
3、食堂风波
谈话间,队伍已经轮到了他们,周南抬头望去,掌勺的是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这个时代多不见什么胖子,他也算是个特列了,不过话说回来,厨房掌勺之人,多半不愁吃,自然比一般人长得胖些。
周南将碗递了过去,那人看了一眼,想来是得了信的,也没说什么,接过碗,长勺在粥桶面上微微晃荡几下,便舀了清汤寡水的一碗递了出来。
周二娘伸头一看,碗里舀的全是粥上面的汤水,米粒都不见。众所周知,稀粥里的米粒一般都是沉底的,他这粥面上的可不是汤水吗?
“喂!曾老大,你这勺子是漏的吗?米粒全都漏出去了?”周二娘不依了,欺负到他们周家头上来了,她周二娘是好欺负的吗?
“周二娘,你好好说话啊,什么叫勺子漏啊?我可都是这么舀的。”掌勺的曾老大听出周二娘的话不对,开口回道。
周二娘也不怕得罪人,将碗放到案板上,叉腰道:“这可都看着的,别人你都勺子从底下舀米粒,轮到我们你就从面上过一下水,你看看这碗里除了水还有个啥?”
被周二娘看穿了他的操作,曾老大脸色有些涨红,羞恼成怒道:“还打不打饭?你们不打就让开,下一个还等着的。”
他这还理直气壮的样子把周二娘也惹怒了,“我看你就不会用勺子,这掌勺的位置就让给别人来。”说完,撸起袖子一把夺过曾老大手中的勺子,一下丢到了地上。
这一顿猛如虎的操作,把周南看得目瞪口呆,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周二娘的泼辣范儿。
众人见出了状况,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曾老大愣了一会,回过神来,指着周二娘的鼻子骂:“周二娘,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这是毁坏公家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