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机屏幕朝上随意丢在桌面上,问魏之宁:“喝什么?”
“不想喝咖啡,有别的吗?”
服务员热情洋溢地给他推荐起店里的几款热销奶茶,魏之宁听得直摇头,问:“还有别的吗?”
服务员卡了壳,接着又推荐了几款鲜榨果汁,魏之宁还是兴趣缺缺。
白礼生在对面瞧着爱人作妖了片刻,直接对服务员说:“一杯冰美式,两杯热牛奶,另外你们这儿有什么甜点吗?”
服务员回说卖得最好的就是提拉米苏,白礼生点点头:“那就两份提拉米苏。”
目送服务员松了口气离开,白礼生带着宠溺的无奈,问:“你没事难为人服务员干什么?”
“哪有。”魏之宁小声狡辩,“我是真的不知道喝什么。”
这会儿时刻关注着他们一举一动的摄像头宣告中场休息,他才敢这么放肆地在男朋友面前撒娇。
“行,所以我帮你决定了,跟小朋友一起喝牛奶。”
梁小朋友正坐在椅子上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兴高采烈地晃着小脚,他第一次来咖啡厅这种地方,对入目的一切都兴奋不已,自然也就忽略了身边两位哥哥的举动。
魏之宁回嘴:“你才小朋友。”
白礼生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那张昳丽俊秀的脸庞上,眉眼鼻唇都精致到失真,衬着唇畔荡开的温柔笑意,看得魏之宁又是一番目眩神迷。
这个人居然是喜欢我的,太不可思议了。
他想。
直到桌面上手机嗡嗡的震动声把魏之宁被爱人迷得七荤八素的魂从半空中抓回来塞进躯壳里,两个人的目光同时看向骤然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上面昭然显示着一个魏之宁不熟悉的人名——舒沅。
白礼生把手机拿起来,握在手里起身,神色自若地对魏之宁说:“我去接个电话。”
魏之宁的目光跟随着他的动作,从那握在身侧的手机一路缓缓上移,对上他波澜不惊的眼,点点头:“去吧。”
第94章 “大人比较重要。”
最后一天录制结束,晚饭是直接在下榻的酒店里吃的,大抵因着前几次的收工饭人一直没能凑齐,让导演耿耿于怀至今,这次说什么也要摆个局。
除了行程有冲突的陆久,其他人都很捧场,在户外录制奔波了一天,大家早已饥肠辘辘。工作人员在酒店三层定了个大包房,摆上一张长条餐桌,搞了个自助小火锅,餐台酒水饮料及各式小料齐全,清汤麻辣多钟口味锅底任选。
距离魏之宁上次吃火锅好像还是在青崖剧组拍戏时候的事,他这人口腹之欲不重,而且很挑食,小时候因为这个还营养不良过一阵子。后来还是那位年级主任特地把魏胜男叫去学校,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一定要注重生长期儿童的饮食问题。
魏胜男曾经说他很难养活,她说得对,住城中村的穷困户偏养了个挑食又矜贵的孩子,好在这孩子很乖很懂事,遇到不喜欢吃的东西,宁愿饿着也不会要求大人如何如何。
他侥幸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成人,二十多年人生路崎岖坎坷,直到后来遇见了白礼生。
这辈子所有的运气都耗在这上面,他也觉得值了。
火锅宴七点开席,白礼生跟魏之宁到的时候,发现谢璟跟林千千已经在包房里了,他们那组今天的任务是卖够一千五百块,居然还是头一个返程,这可给谢璟嘚瑟完了。
老远就听到他揶揄的声音:“哟,你俩这是姗姗来迟啊?”
其实白礼生跟魏之宁他们上午就把东西卖得差不多了,下午搁咖啡馆坐了大半天,掐着点又去广场摆了个收尾摊,才晃晃悠悠地开车往回走。
梁小君跟在俩人后面进屋,一手拿着一只塑胶动物公仔,分别是兔子跟小狗,是下午咖啡馆里的服务员送的。
坐在林千千旁边的小公主一进门就盯上了他手里的东西,趁大人说话的当口,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梁小君生面前理所当然地伸出手:“我想要那个小兔子。”
梁小君把玩具藏到身后,果决地摇头:“不行,小兔子是给乐乐的。”
小公主一跺脚,刁蛮道:“我偏要。”
梁小君:“不给。”
小公主一瘪嘴,眼瞧着就要掉金豆子,魏之宁蹲下来跟梁小君试图商量:“你是小男子汉,应该让着妹妹,要不就把小狗狗给她?”
梁小君立场非常坚定:“小狗狗是我自己的,小兔兔是要给乐乐的,别人的东西就是别人的,为什么她想要就一定得给?”
一番童言童语倒是把魏之宁说懵了,愣了几秒不知该怎么接。
那边看乐子的林千千施施然地站起身,走过来捏了捏小公主挂金豆的脸蛋,对她说:“听到没,别人的东西就是别人的,不是你的就不要抢,跌份儿。”
这状似夹枪带棒的话要是进了别人耳朵里,起码要落个羞愧难当不敢吱声,可谢璟就不一样了,不为别的,就为他是谢璟。
“你这话也不全对。”他正站在自助酒水吧台前拿杯子接啤酒,转头看了眼林千千,收回视线的途中有意无意地从魏之宁脸上一扫而过:“没资格的人当然抢不得,有资格的人为什么不能试试?”
他这差不多是把话都挑明了,傻子才听不出来是怎么回事,魏之宁在内心暗骂谢璟大傻逼,抢在白礼生开口之前,站起身冷冷道:“我看你也别喝酒了,现在就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是吗?”谢璟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朝着白礼生的方向挑衅似地举了举手中的啤酒杯:“我这人从不看一时的成败,谁笑到最后才算赢家。你认为呢,白老师?”
回应他的是白礼生冷冽的一瞥,继而转过身问魏之宁:“你吃什么锅底,我去弄。”
在外人看来,谢璟这局算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被人一招化骨绵掌给KO了,但其实不是。
只有他注意到白礼生最后朝他投来的那一瞥里,有警告有威慑有敌意,这样至少证明,他这个情敌的存在确实给白礼生带来了困扰,不管魏之宁承不承认,这根刺也都已经扎进去了。
魏之宁的视线很快从谢璟身上挪开,对白礼生说:“一块去瞧瞧吧。”
两人并肩路过谢璟这个孤家寡人往不远处的自选餐台走,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再分给他半个,空气中弥漫着似是而非的火药味儿,却不浓,就跟烟草受潮了似的,闻起来怪异且别扭。
随着其他几组嘉宾的回归,场子渐渐热络起来,个别的私人恩怨在群众营造出来的欢乐气氛下被刻意掩藏,加之这两天的养老院之旅让大家都感触颇深,生老病死又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过程,聊起来就收不住。
“所以说还是得养儿防老。”导演是个70后,坚持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不动摇,转着酒杯感慨道:“不然老无所依真是太惨了。”
“我不这么认为。”已婚育二娃的影后沈清接过话:“虽然我们家是有俩孩子,我可从来没指望他俩给我养老。养儿防老总让我感觉好像是一桩买卖,哦,我把你生下来养育你长大,为的就是老了你给我端口饭吃?没必要,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从小就跟我家哥哥妹妹说,你们长大了想干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自己决定就好,不用跟妈妈请示。请示了我不一定允许,我不允许你们未必就不那样做。他们活他们的,我们活我们的,父母跟孩子不是一个捆绑的关系。”沈清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所以我觉得,应该趁着年轻力壮的时候,把自己身体照顾好,别落下一身病根,到了反而是孩子们的负担。”
蒋一凯点头,看向旁边妻子的眼神里透着无限温柔:“对,我们俩商量好了,等到了岁数,孩子们家庭生活也都稳定了,我俩就周游世界去,两个老头老太太互相搀扶,走到哪儿算哪儿。”
袁锦初捧着下巴露出一脸艳羡:“清姐凯哥,你俩这是嫌弃我们火锅吃得不够饱,接着给我们喂狗粮呢。”
“噗。”沈清捂嘴笑,眼睛有意无意地往白礼生跟魏之宁身上瞟:“我们这点老夫老妻的狗粮算什么呀。”
导演轻咳两声,提醒大家饭后闲聊时间几个角落架起的摄像头已经打开了,然后把话题正回来:“沈老师你不一样啊,你年纪轻轻就影后傍身,有家底在那儿,别人不一定能有你那么潇洒。”
“我觉得还是看心态吧。”沈清笑了笑:“跟家底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魏之宁在心里说,城中村天天骂街的泼妇内心深处难道就没有周游世界的梦想吗?
或许比影后沈清的还要浪漫且宏大,可到底还是要向现实低头,被柴米油盐的日常琐碎,家长里短的斤斤计较,折磨成面目狰狞的刻薄妇人。
养老院病床上灯尽油枯的失独老人,难道就不希望儿孙自有儿孙福吗?
只是他们的希望永远都得不到回馈罢了。
不同阶层间从来都没有完完全全的感同身受,只有偶尔弯腰俯身向下看的恻隐之心,怜悯中仍带着万幸自己不是他们中一员的唏嘘感慨。
当然这些牢骚跟沈清没关系,他也不是刻意要反驳对方的观点,只是突然从导演那句年纪轻轻就影后傍身上面,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