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形无迹,无所不在,让这略显稚嫩、还有些单薄的少年躯体,可以在空中滑翔更长的时间。
他在高速的前进中跳到最高点,已经开始了最关键的下落飞行,风的啸叫和凌放脑内激扬的重金属鼓点,夹杂在一起,有那么一刻,几乎分不清脑中声音是真实还是虚幻。
这个念头闪过的时间恐怕还不到千分之一秒,这是飞行关键期,这时候人可不能走神,动一动手指、或者脚歪一下,都会立刻失去平衡,造成严重的后果。
凌放调动全身的每一根神经,用整个身体感受着风的气流和张力。他抿紧了唇,透过护目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陆坡。在那里,晶莹的雪光映射着山顶的阳光,哪怕带着护目镜,也很耀眼。
确切地说,凌放在这样高速的惊险飞行中,还专心致志盯着看的,是那里的三条横线,一条绿色的和两条红色的。
他看着最远的那条绿色线,沉着地凝眸。
可惜,正面的风势,恰在凌放盯上了最远的那条绿色线时,飘忽地减弱——在空中发生这样的变故时,人的身体会微妙地一沉,对感官影响非常大。
凌放需要在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内,依靠身体的条件反射做出判断:是否加大前倾,增大下坠中的升力……不,来不及了、必须转换,就现在!
他的判断没错,第一条红线一闪而过,而且下落速度突然加快。
大地,向他迎面扑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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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一块牌牌
凌放顺着变换的风势,快速转换到预备着陆姿势。
他动用腰部和腹部肌肉力量,在依然很高的速度下,将上身往后仰,膝盖随之微微弯折,双脚带动着两只雪板,一起下沉。
只是眨眼之间,肉眼看去,他的雪板前端几乎在空中越过了那第二条红线!
然而,凌放身体前进的速度也早已经慢下来,加上姿势一变,空气的阻力更会骤增。
伴随着人体的自然下落,凌放脚下那两只长长的雪板从头到尾与地面迅捷地相接,贴合时,发出了轻快的“窣窣——”声。
接近八秒、自由落体80多米的凌空飞行结束了,黑发的少年从风的怀抱中离开,落回到坚实的大地上。
凌放的着陆姿态很轻灵,选择了普遍应用的弓箭步,但是用了比成人运动员略开些的姿势,他现在年纪小、体重轻,这样弹性大一些,出状况好调整。
他保持着这个动作,直到过了跌倒线,进入停止区,立即双板一斜,很干净地停下。下一秒,凌放立刻往回看——
果然……和他着陆前的最后判断一致。他已经越过了第一条红线,非常接近第二条红线,几乎算是踩在了上面,按痕迹判定,估计落点会是在那第二条红线之前。
这倒不要紧,主要是,他的着陆落点离着更前面那条不远不近的绿色线,明显还差段距离。
凌放垂下眼眸,低头卸了雪板,扛着板往离场通道走。
一出通道门,队医大叔和体育局的那位工作人员就兴高采烈地迎上来,帮凌放拿雪板,还说着:
“凌放,这一跳可是太漂亮了!今天太棒了!”
“好样的啊凌放!”
队医大叔新聘来不久,而且跳雪项目比赛本来就少,他还是第一次随队出国看现场比赛,眉飞色舞地用一口川渝普通话说:“真好看嘿,这运动看得人心惊肉跳,但是可真壮观,咱娃娃这么点大,就呼啦啦地从这老高跳下来,飞出来快有一百米了!”
唯独凌放自己不吭声,因为寒冷和高速迎风而微微发白的嘴唇刚刚回复些许红润,就被他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他只是低下头,跺了跺鞋底的雪。
直到叶飞流颠儿颠儿地走来,瞅着他就是一通笑,还手欠地大力揉了一把那眼看着要耷拉下去的小脑袋,让小徒弟那头顺滑光亮的短发,瞬间炸起来许多毛毛……
凌放立刻反射性甩头,安静地瞪了一眼自己这没正形儿的教练。
“嗨呀呀,丧什么!这场风啊,确实对你不利,有好几个体重合适的也都没过K线哦,你这小身板儿,体重是这里头最轻的,几乎飞过HS线,这已经够可以了啊。”叶飞流语调轻快时,总透着那么一股不正经。
K线,也就是每座跳台的距离分基准线,是雪地上那三条线里的第一条。它可以视为60分分数线,当选手跃过K线时,超过1米记2分,如果没过,那每差1米扣2分,落在K线上的得分为60分。
可别以为说60分就是简单的,在国内来说,一场比赛里只有不到半数的选手,能稳定地飞过那“拦路”的第一条红线!
HS(Hill Size山体规模)线就是第二道红线,比K线远很多。在HS线之后,还是有一段坡度,已经不在FIS测量评定的山体坡道距离了,起到缓冲作用,然后才是平地。
超过的距离也是依然正常计分的,国际A类赛事中,男子选手前五,基本都会超过那条线。
藏王跳台K线是标准的90米,HS线,则达到了整整100米。
“就算能到HS线,又有什么好说的……”凌放一脸闷闷不乐,他体重比其他运动员要轻很多了,这其实在今天的整体风势情况下,对空中飞行更远是有好处的,他这一跳,在下落阶段时因为风势变化,有些判断失误了,没能扬长避短。
刚才一看自己到不了绿色线,凌放就有点不开心了。
绿色线,是那三条线里唯一一条会随时变动的,而且每场都重新开始设置,动态更新。
绿色代表本场的“目前为止”最佳成绩,也就是今天这场比赛里,在凌放之前跳的所有选手,最远的那位到达的地方。
后面的人没到绿线,就不可能超过前面的人,必然不是第一名了。
跳台滑雪,距离分为王。他的飞行姿态再完美,也抵消不掉这个距离差。凌放抿着嘴唇,无意识地咬着腮帮里的肉,拿过自己的雪板擦了擦,不说话。
体育局的那位工作人员带着笑,宽慰凌放说:“凌放呀,我看你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你是没超过最佳那个人的成绩,可是前面连擦到HS红线的都没有嘛,发挥挺好了。后面也没几个选手要跳啦!”
队医大叔也说:“对嘛,娃娃啊开心点,你上轮前三,这进步了呀?结合这个决赛轮,我约摸着,咱这回,能带着个第二名回国啦!”
他第一次现场看这个,但是视频、资料都是看过不少的。日本队,在亚洲那是数得上的跳雪强队,别看这场地离中国挺近的,可是就连国家集训队的现役成年运动员,都没人拿过洲际杯日本站的第二呢!
他还真说中了。
等全部选手跳完,按排名,凌放惜败于未满18岁的日本小将坂本浩二,在本次洲际杯日本藏王站获得第二名。
……凌放还觉得18岁是小将,殊不知,人家眼里他这个刚14,第一次出国比赛的小家伙简直是开了挂!
国际雪联的官员现场给运动员们认证了积分。洲际杯也有郑重而简短的颁奖仪式,本地志愿者会献花给前三名,也有奖牌。
国际雪联的工作人员把蓝色缎带串着的小巧银牌,给凌放戴在脖子上,又合了影。
毕竟是凌放这一世的第一枚奖牌呢,凌放下台后,轻轻摸摸它。
圆牌冰凉凉的,很光滑,设计简洁,也没有浮雕的花样图案,只是刻了英语和日语两行字——2014年FIS跳台滑雪洲际杯日本藏王站银奖。
戴着那枚简单的银色牌牌,凌放找到叶飞流几人,就打算撤了。
才走几步,就听身后有人喊:“Hi!凌君!”
第20章 藏王山
从背后叫住凌放的,正是本场那条凌放没能飞跃的绿色线的主人——那位刚在他身边领走金牌的运动员,坂本浩二。
这位还不到18周岁的日本天才跳雪运动员,已经换下了连体跳雪服,打扮得相当骚气,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纪梵希限量款的落肩羽绒外套,带着GUCCI新款墨镜,好奇地看着他们打招呼。
等凌放回身,坂本浩二下意识地俯身跟他说话,脖子上叠戴着三四条长长短短的金属链子,随着他的动作丁零当啷作响。
“凌!你好棒!而且近看实在是好可爱……啊、不对、是好帅气啊哈哈哈哈!”他很自来熟地伸出大拇指,挑眉笑着用英语夹杂着日语说,“唔,你们来的一共就四个人对吧?跟我们的车走吧,藏王山冬天风景很漂亮的,我带你们转一圈?”还挺热情。
队医大叔和兼任日语翻译的体育局工作人员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异国他乡的,他们怎么说也代表中国来的呢,对这个没接触过的、打扮作风还有点轻佻的日本人,还是防备的。
一向对外人比较淡漠的凌放,反而是抬头看一眼坂本浩二,眨眨眼,点了头,让叶飞流还有点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