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走了。”戚雨迟挥了下手,转身。
晚上学校里这条路很黑, 路灯不是特别亮。
戚雨迟埋头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回过头, 谢月野站在原地还没动, 看着他。
只迟疑了两秒, 戚雨迟小步跑回去, 笑着, 双手穿过他手臂和身体之间的空隙把人搂进自己怀里。
“走的时候不抱一下好像不对, ”戚雨迟在他肩头擦了两下头发, “晚安大宝贝。”
他说完话要走,谢月野抬手按住他后背。
“晚安,”谢月野拍了两下戚雨迟的头发,“我真的没事。”
戚雨迟一个人去了图书馆。
晚上这个时候人不是特别多,自习的区域挺空的。
他很快就走到约好的研讨室门口,刷卡推门,里面两个男生齐刷刷地望过来,眼里分别带着怨气。
戚雨迟:……
看来是我来晚了。
那两个人又齐刷刷地转回去。
戚雨迟走到他们中间的座位上,把椅子拉开来坐下去,先叹了口气:“……我又不是来讯问犯罪嫌疑人的。”
这时这俩男生肩膀才松垮下来。
戚雨迟把书包摘了放旁边,先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两个男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开口了:“不就是这次组队吗?”
“行,那没仇没怨吧?”戚雨迟分别看了他俩一眼,“要是还有别的恩怨那我可管不了了。”
两人异口同声:“没有。”
戚雨迟笑了下,气氛缓和不少。
其实这个年纪的男生吵架也就是一时情绪上头,最主要的影响是会对另外一个人产生不好的印象,之后所有的事情不管好还是坏只要牵扯这个人就会先入为主想找事儿。
冷静之后发现自己也有问题,想要缓和关系其实也需要时机。
戚雨迟就是来这里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从小到大戚雨迟经常跟着父母去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打他会说话开始,在这种场合就一定会有人来找他聊。
所以到后来戚雨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生来性格就这样,还是之后慢慢变成这样的。
但靠说话解决问题,其实是戚雨迟比较擅长的方式。
花了半小时不到这场矛盾就被他解决了。
本来戚雨迟最后说要不你们握个手吧,但握手又太正式了,这两个人站起来,手垂着,默契地拍了下。
第二天晚上戚雨迟带整个组去吃饭,大家都去得很早,坐下来一清人发现就昨天晚上那俩没到。
戚雨迟没说什么,很快他们就一前一后进来了。
剩下的两个座位是挨着的,很快旁边的一个男生就站起来说我要不换个位置,没想到戴眼镜的男生抬了下手,说:“别拦着。”
其他人面面相觑,心里都虚,怕他们吵架,只有戚雨迟笑了。
坐下来倒了酒,女生就喝饮料,戚雨迟先抬杯子,说:“这段时间真的,大家辛苦了,之后我们肯定能行的,我觉得不用担心了。”
所有人跟着举杯,大家乐呵呵地喝酒,只见之前吵架的那俩也碰了下杯子。
戚雨迟手机这时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谢月野发来的。
谢月野:【顺利吗?】
戚雨迟:【挺好的,哄好了。】
谢月野:【嗯,哄一次够了。】
戚雨迟:【真的吗?】
这时旁边一个人轻轻碰了下戚雨迟手臂和他碰杯,戚雨迟分心去喝了口酒,再看手机,谢月野后来又说:【我除外。】
处理好小组里成员矛盾的问题,就快到模拟法庭了。
头天晚上躺在床上戚雨迟还以为会失眠,因为他一直有点这种毛病,要是第二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多半就不怎么睡得着。
没想到这次倒是睡得很快。
课在下午,戚雨迟午休就睡了十分钟,一翻身从床上跳下来,把坐底下的秦嘉易都吓一跳。
“哥你慢点儿吧你要摔了等会儿谁去做第一公诉人啊。”
戚雨迟拍了拍自己脑袋,清醒了点。
“等我回来我们出去吃。”
正式的场合,他们所有人都穿上了检察官的制服。
夏服清爽,淡蓝色的短袖衬衣挺括,深色领带打得标标准准,检徽别在左胸前口袋上方。
去的路上戚雨迟给谢月野发了微信,刚到教室门口就看见他。
谢月野在和他们的老师说话,大概是认识的。
戚雨迟暂时没有打扰,而是在教室外面跟队友们最后交代了些事情。
等他们都聊完,课已经要开始了。
戚雨迟朝谢月野笑了一下,谢月野就招手让他过来。
今天的戚雨迟太正式,谢月野都没碰他,只说:“邪不胜正。”
戚雨迟点点头,舌尖翻覆多次,总算重复出这四个字。
“邪不胜正。”
推开模拟法庭的大门,戚雨迟最后理了理领带,昂首走进教室。
承担书记员角色的同学拿着文件夹,端正地走上来。
“现在宣布法庭纪律,根据华国人民法院法庭规则的规定,全体人员在庭审活动中应当服从审判长的指挥,尊重司法礼仪,遵守法庭纪律,不得实施下列行为……”
庄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戚雨迟翻开了面前准备好的材料。
书记员声音洪亮地念道:“一,不得鼓掌、喧哗。二,不得吸烟、进食,不得拨打或接听电话……”
几分钟后书记员念完了文件,并合上了文件夹,洪亮道:“全体起立。”
戚雨迟收了眼,跟着站起来。
“请审判长、审判员入席。”
由七人组成的合议庭到位之后,审判长说:“请全体坐下。”
接着法槌一敲,庭审正式开始。[1]
刑事诉讼的模拟法庭,为了使短暂的课程时间能更多呈现法庭的形式,庭前会议的程序在经过老师和同学们的商讨之后省略。
核查过基本事实和有关回避的情况,庭审从公诉人宣读起诉书起开始。
戚雨迟还算淡定,或者说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今天真的站在场上能这么冷静。
手里的这份起诉书是他们字句斟酌写出来的,他们正式的法律文书写作课程在下一学期,大家阅读了许多份起诉书,查看每个证据的性质,理清逻辑链,才最终按照要求标准完整地书写出来。
之后是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阶段,法庭调查主要围绕质证认证、查清事实进行,双方展示证据按照先人证后物证的顺序,戚雨迟这方依照之前准备好的问题对被告人进行讯问。而法庭辩论是围绕定罪量刑开展,双方有来有往,节奏紧密。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
被告和对方辩护人的表现都不算很超出他们准备的范围,所以大家没有特别意外的时候。
每一次发言,戚雨迟都很冷静,语速平缓,声音清晰,尊重法庭秩序,也有得体的法庭礼仪。
这门课是三节连上,只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但一场庭审持续了接近三个小时,下课之后也没有人离开。
通过庭审,作为旁听的观众也能明白此案的争议点。
接收这个装有毒品的包裹的人,也就是本案的被告人,他作为中间商将会对这一份毒品进行二次贩卖,这一个行为足以加重他的刑罚。
但他的买家没有被抓到,这就意味着是否存在二次贩卖的情况,将很难被确定,而被告人将仅仅以非法持有毒品的罪名定罪。
戚雨迟所在的公诉方,通过从侦查中获得的证据,结合司法解释,逻辑紧密地推导被告人存在二次贩卖的主观意图。
在辩论中,双方唇枪舌战,场面几度高..潮。
具体的结果要等合议庭下去讨论之后才公布,审判长宣布:“法庭审理结束,现在休庭。”
戚雨迟喝了一口水,脊背一下松了,他偏头,第一眼去找座位上的谢月野。
场下坐满了来观看的同学,但戚雨迟一眼就找到他,恰好谢月野也在看他,朝他很不明显地挥了挥手。
所有人站起来排队出去,走到门边的时候戚雨迟回头望了一眼法庭背后悬挂的那枚国徽,又低头,看了一眼检徽。
盾牌、天an门、五角星、长城和橄榄枝,组成了这一枚意义深重而庄严的徽章。
模拟法庭已经结束,他们只是完成一节课的任务,该换下这身衣服,戚雨迟却觉得好像一下得到很多,又突然失去很多。
走出门,戚雨迟正想去拿书包,竟然就被一束花塞了满怀,黄色白色的玫瑰配尤加利叶,递花的人他不认识,但当他接过手就被老师揽着肩膀带到镜头前。
“来我们合影。”
戚雨迟于是笑了下。
拍照的流程结束,他手里的花还捧着,戚雨迟四处望了一圈暂时没看见谢月野,想他应该还等着,就先和小组的同学说话。
“我觉得我们这一个月多也很努力了,我上大学以来也没干过多少这种很学术的事情,所以真的没有经验,我也崩溃过挺多次的,我相信你们也是,”戚雨迟还笑着,“很感谢大家相信我选我当组长,今天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可以了,大家都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