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飞是和陈二姐他们一起在傍晚时分到的,周梅启动许空山的厨房烧了两大锅热水,问他们是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吃饭吃饭!”都是长身体的孩子,经不起饿,再说洗了澡在吃饭又得流一身汗,等于白洗。
陈晚听了满耳朵的恭喜,笑得脸颊发酸,好不容易歇下来,想到明天才是重头戏,不由得揉了揉腮帮子。
隔壁首次睡一屋的四兄弟闹腾了半夜,最后是陈勇飞跟蒋英俊两个当哥哥的睡了地铺。
夏天的肉不经放,周梅和陈前进起了个大早,一个买肉一个杀鸡。被凉板硌得龇牙咧嘴的蒋英俊听到动静爬起来,哈欠连天地跟陈前进打了声招呼。
“怎么起这么早?”陈前进放干净鸡血,将彻底不动弹的鸡扔进桶里。
“睡醒了就起了。”蒋英俊睁眼说瞎话,“大舅我帮你拔鸡毛。”
“不用,我一个人忙得过来。”陈前进看出他脸上的困倦,“你上我跟你舅妈那屋再睡会吧。”
蒋英俊确实很困,往常在家他至少睡到八点,闻言游魂一样转过身,喊了在地上同样睡得腰酸背痛的陈勇飞去床上睡。
太阳刚升起没有多久,陈家的院子里便热闹起来,做饭的做饭,借桌凳的借桌凳,流程和过年那会一样。
张诚他们到得最早,主要是有何燕和苗凤英两个孕妇,出发晚了容易晒着。
“快屋里坐。”周梅短暂地把厨房交给了陈二姐,“怎么样,还吐不吐?”
周梅问的是何燕,她满三个月的时候孕吐十分厉害,试了好多办法都没用,张诚愁得焦头烂额,上门找周梅支招。周梅怀陈勇飞的时候也吐,吃了陈老太做的腌黄瓜才好受些,于是把方子抄给了张诚,叫他拿回去试一试。
“不吐了,谢谢嫂子。”何燕气色红润,脸上不见半点愁容,苗凤英的状态与她相仿,想来两人的日子很是顺心,“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吗?”
“没有没有,你们好好歇着吧。”周梅哪能让两个大肚子帮忙,“厨房的人手够了。”
张诚到处转了圈,找到在隔壁杀鱼的许空山,那是周梅上一组买的,没过年时那么肥,一条约莫三四斤重。
“大山,部队征兵了,你去不去?”张诚还惦记着让许空山参军的事,“你身体好,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谢谢张哥,我还是不去了。”许空山抓起一条鱼摔在案板上,利落的破腹刮去鱼鳞。
“为什么,你真打算种一辈子地?”张诚不解,参军明显比种地有前途不是吗?
“我找到工作了。”许空山告诉张诚他九月要去省城运输队报道,再次谢过他的好意。
原来如此,张诚恍然大悟,拍了拍许空山的肩膀:“运输队也不错的,加油好好干。”
忙活一上午,各色菜肴陆续上桌,作为本次宴客的主人公,陈晚坐到了主桌,陈四叔夸他是文曲星下凡,一个劲地劝酒。陈晚对自己的酒量心里有数,不管陈四叔怎么劝,他都只抿一小口,半杯酒喝到下桌仍未见底。
许空山时不时回头关注陈晚的情况,生怕他喝醉了。他的举动并未引起大家的注意,因为席间很多像他这样扭头看热闹的人。
“勇光快去拜一拜你陈晚叔,沾沾他的喜气,争取以后也考个大学生。”陈春来喝酒的习惯随了陈四叔,越喝话越多。
陈勇光听了陈春来的话,缩下桌走到陈晚身边,直愣愣地对着他一拜。陈晚急忙站起来躲开,这都什么跟什么。
“使不得使不得。”陈前进赶紧把陈勇飞拉住,陈晚既不是菩萨也不是八九十岁的老寿星,担不起这样的大礼。
春来媳妇在桌下揪了把陈春来腰间的软肉,瞧瞧他干的好事,不会喝酒就别喝那么多,免得丢人现眼的。
陈晚趁机离席,站到屋檐下散散酒气,他喝得不多,身上的酒味大部分来源于左右的熏染。
许空山偷偷盯着陈晚的背影,见他步伐稳健,身形没有摇晃,暗暗放下心。
送走所有宾客已是晚上,陈晚疲惫至极。中午吃完饭,那些人非要拉着他给在场的小孩传授学习经验,陈晚说得口干,连午觉都没睡成。
“当老师真不容易。”陈晚扑倒在床上,许空山帮他按摩太阳穴,陈晚舒服得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许空山拉下电灯绳,手上的蒲扇不停摇动,陈晚翻了个身,想起陈勇飞说的电风扇。
都八月十号了,陈勇飞你能不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陈晚:电风扇!电风扇!电风扇!
第87章
不仅陈晚惦记着陈勇飞的风扇,陈勇阳也没忘:“哥,你上次说的风扇做好了吗?”
陈勇阳趴在床头往下看,陈勇飞还没出声,蒋英俊唰地来了精神:“飞哥你竟然会做电风扇!”
“快做好了。”陈勇飞有一说一,他的快做好了等同于马上完工,“其实只要搞懂了原理,电风扇做起来也不难。”
很多东西都是一通百通,但蒋英俊不懂,他认为陈勇飞是在谦虚:“飞哥你好厉害。”
陈勇飞接受了他们的称赞,起身推了陈勇阳一把,这小孩大半个身体探出床沿,稍不注意就有从床上掉下来的危险,家里的老式木床床脚可是有半人高的。
“行了,老实睡觉。”陈勇飞拿出大哥的威严镇压住还想继续东拉西扯的三个弟弟,他们明天上午的火车,得早起去县城火车站。
送走陈勇飞他们,陈晚才腾出功夫来看昨天收到的礼物,过几天是他二十岁的生日,陈二姐等人把两份礼合一块送了。
衣服陈晚能做,因此两位姐姐花心思给他换了不少全国通用的粮票、肉票、副食专用票等等,到时候他上大学用得着。
当然最直接的是给他塞钱,虽然上大学不要学费,每个月还发补助金,但穷家富路,出门在外没点钱傍身怎么行。
不过塞钱的陈晚一律没收,说实话,看着陈四叔他们从口袋里摸出零零散散的毛票往他手里放时,陈晚心情十分复杂,这钱的分量太沉,他不能收。
长辈们欣慰地夸他有出息,对他寄予厚望。陈晚望着众人饱经风霜的淳朴面容,突然感受到了肩上的责任。
他是陈晚,平安村老陈家的陈晚。
阴雨天气持续了三日,陈星姐妹俩捡的菌子多得吃不完,放晴后用簸箕晒到了房顶上。稻穗变成了金黄色,饱满的谷粒低垂,蚂蚱在稻叶上啃出不规则的缺口,有人经过时迅速蹬腿飞向别的地方。
陈勇阳闲着没事就拎着空瓶子去抓,抓满一瓶带回来喂鸡,不知是不是陈晚的错觉,他总觉得家里的鸡最近肥了不少。
陈晚去邮局将齐仲康的西装寄了出去,随后在旁边的信用社办了个存折,往上面存了八百,其中包括了钱国胜给他的最新一批分红,其余零钱他预留了做路费。
他做了半年的衣服,还没许空山卖一支人形何首乌多,陈晚皱眉,这样挣钱太慢了。
虽然现在的物价低,但陈晚始终是经历过通货膨胀的人,八百块在他看来真的算不得什么。
“山哥要不也办个存折,回头胡老板把汇款单寄过来了你直接把钱转存折上。”陈晚不是不相信许空山保管钱的能力,实在是在没有百元大钞的年代,随身揣一百张大团结太不安全了。
反正许空山带着户口本,办个存折顺道的事。
许空山听了陈晚的建议,在柜台坐下写好办存折的单子,新鲜出炉的存折带着新鲜油墨的味道。
办完存折陈晚拿着通知书和户口本等资料去公社办理了入学要用的手续,例如迁户口、转粮油关系之类的。
村里人均无比羡慕陈晚即将拥有城镇户口,但陈晚反而有些遗憾,迁了户口,明年土地改革他便无法分到属于自己的地了。
许空山同样是来办入职运输队的手续的,没有公社开的证明,他无法买火车票进城。
办理手续的过程非常顺利,尤其是陈晚,准大学生的身份让他得到了工作人员的优待,许空山沾他的光,也得了杯茶水。
从镇上回来时路过一组,农田里大伙干得热火朝天,山外和山里的气候略有差距,一组的稻子熟得早一些,雨一停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收割,而陈晚所在的二组则是在明天,恰好赶上好天气。
陈晚做了几副袖套,稻草叶的剌人程度不亚于麦芒,五月收麦穿长袖勉强能行,八月再穿就要热死人了,短袖配袖套才是最佳选择。
秋收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奋战,天蒙蒙亮,没有吃早饭的人们就带着工具出发到了田间,唰唰的割稻声响起,约莫空出两米见方的位置,男人们挽起裤脚推着木斗下田。
与麦收不同,水稻的脱粒是在田里进行的。用竹子和布做的斗席将斗围住,防止谷粒在摔打的时候飞出去。
水的浮力减少了拖拽木斗的阻力,许空山一拉,木斗便前行了好长一段距离,跟他分到一组的男人忍不住笑:“跟大山一起拖斗力气都要少使几分。”
很快,摔打下来的谷粒就混着稻叶装满了整个木斗,许空山把木斗拖到田边出斗。一担担稻谷从田间运到晒场,到处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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