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位置并不危险,顶多是周围的山石潮水给人空旷的不安全感,庄闻初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盐味的潮湿空气卷进鼻腔。
傅书祁比他高出不少的身躯笼在他身后,有温度的手掌紧贴在眼皮上,庄闻初听见傅书祁用很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闭眼”。
于是庄闻初闭起眼睛,视线彻底落入黑暗,风声水声鸥鸟声嘈杂地灌入了他的耳朵。渐渐地,另一种声音冒了出来,他似乎能听见傅书祁手腕上脉搏跳动的声音,还有心跳声隔着衬衫和皮肤从背后传来。
“听。”傅书祁也闭上了眼睛,庄闻初的心跳同样经过衣服和皮肉传到了他这里。
潮汐一涨一落,海水一呼一吸,永无止息。
潮汐声和恋人的心跳重合在了一起。
良久,傅书祁将手放下,日落的景象再次映入眼帘,庄闻初发现此时的天空色调更加浓郁,而太阳已经有小半部分被云层掩住了,那群翩飞的鸥鸟也已经消失不见。
另一边的月亮显了轮廓,半透明的,浮在天边。
“连月亮也是圆的。”庄闻初感叹了一句。
“嗯。”天光仍是亮的,傅书祁双手轻轻推了一下庄闻初的肩膀,让两人面对面,侧脸都被夕阳映照着。
自然的打光永远是最完美的,他们望进彼此的眼睛,牵着手,缓缓将额头贴在一起。
每当傅书祁用这样认真的眼神看着自己时,庄闻初都会觉得里面藏了一片天穹,是比此刻头顶上的蓝紫色还要浓重的颜色。
他不否认想要抛却身心与外物,毫无顾忌地深陷进去的欲望。
“学长,”傅书祁那放得低哑的嗓音更显深情,“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多狡猾啊,在这样说什么都会被应允的景色之下提出这样的请求。
庄闻初的睫毛颤了颤,像蝴蝶翅膀在抖动。他笑了一下,轻声道:“落日这么美,没人会说出拒绝的话。”
是与上次一样的动作,庄闻初还记得。
没有优雅的钢琴曲或小提琴曲,只有属于万物的嗓音用自然的韵律低吟浅唱。
庄闻初一手搭在傅书祁肩膀上,另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视线从他的下颔到嘴唇,再缓慢上移到高挺的鼻子,最后碰上了那双深黑色的眼睛。
傅书祁带着他随意地晃动,不考虑节奏也不考虑动作是否标准。
接着,傅书祁动了动嘴唇,开始低声哼歌。
庄闻初仔细听了一会儿,忽然阖上眼笑了一下,心尖最柔软的地方像被轻轻掐过,既酸又软。
“我仿似跟你热恋过
和你未似现在这样近
思想开始过份
为何突然袭击我
来进入我闷透梦窝
激起一股震撼”
闯入迷蒙而空幻的梦境,庄闻初浮在虚空,只有巨大的透明泡沫承托着他的重量。
过往种种的经验让他清晰知道这一切不真实,甚至不需要施加力量便有一天会自己碎裂,可当他望着傅书祁的眼睛,近距离地听见傅书祁的心跳,他忽然又愿意走进那个未知的世界。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他可以变得勇敢一些,再主动一点。
“《梦中人》,”等一段旋律哼完,庄闻初说,“很特别的一首歌。”
傅书祁靠近了一点,下巴在庄闻初的额角蹭了蹭:“送给你的。”又说,“你是我唯一想梦见的人。”
爱情是人类亘古不变的幻想,有的人能够重逢,有的人却会迷失,但,试一试吧,或许能像这无止境的潮汐,长久地呼吸下去。
第三十六章 花样
夜里十点,整座海岛还没完全安静,庄闻初把阳台门拉开到最大,让房间换一换气。
按下电视机的开关,画面还停留在电影频道,上面正在放《花样年华》。为了配合看电影的氛围,庄闻初把顶灯关了,打开暖黄色的落地灯。
隔壁房间新来的游客应该是今天下午到的,打电话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过来,只听得出语速有些快,跟电影里的声音叠在一起,倒也不会觉得是噪音。
庄闻初光着脚从电视机旁边走到床尾,上床盘腿坐着,傅书祁就坐在他旁边的地板上,肩膀跟庄闻初的膝盖挨着。
还有一瓶打开的自酿红酒放在地上,是庄闻初从房间的酒柜里拿的,只倒了一杯,没人喝过。
电影才开始放不久,没有错过很多,两人都专心地看着。
苏丽珍和周慕云第一次因为躲雨擦肩而过的时候,傅书祁忽然说道:“这是我妈妈最喜欢的电影,她看了可能有二十次。”
二十次真是非常多了,庄闻初稍稍有些惊讶,低了点头看他:“我看的时候才高中,没看懂。”
“我也没有,”傅书祁说,“跟着妈妈看了好几遍,差点会背了,但还是没懂,可能没到年纪。”
庄闻初有些失笑,没说话。
不知道怎么就分心了,庄闻初坐得有点累,双手往后撑住了上身,跟傅书祁扯题外话:“今天去找时老教授,跟他聊了一会儿。”
“嗯,”傅书祁没动,继续看着电影,“聊了什么?”
庄闻初盯着傅书祁的耳朵看,说:“他说,我无论是从建筑跳到花艺还是从建筑跳到植物学,都要从根基开始重新打造我的学科思维,所以让我选植物。你觉得……当演员和导演有什么不一样?”
傅书祁低了低头,思忖半晌才说道:“当演员是成为一个人,当导演是帮助这个人成为他自己。如果说演员是情感流露的主体,那导演的职责就是引导这个演员恰当且流畅地流露情感,是个更综合的工作。”
庄闻初又问:“那这两者有根本上的区别吗?”
“有吧,”傅书祁说,“演员可以入戏,可以抛掉自我沉浸在感性里,但是导演必须清醒。”
庄闻初点点头,看见电影里的周慕云对苏丽珍说,自己已经写了那本武侠小说的开头,想过两天让苏丽珍帮忙看看。
观察了一会儿周慕云的表情,庄闻初手臂慢慢卸了力,整个人仰躺在床上,两条腿垂在床沿。
那瓶红酒是黄呈自己种葡萄酿的,存了有一年,酒香味很浓。
庄闻初没喝过所以完全不懂酒,只觉得融到空气里的味道有点涩,还有点熏人。
他把眼镜摘下来放到一边,闭着眼睛像是自言自语:“我妈妈以前的作品只剩下‘嘉树生’了,我该怎么办呢?”
前面的傅书祁终于转过头,对庄闻初说:“你想完成那个作品?”
庄闻初“嗯”一句:“一直都想还原出来,可是稿子已经被我爸烧了一些,没有人知道原本是什么样的。”
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庄闻初却执念难消。
电影里苏丽珍跑到了周慕云的房间,没想到同屋的几个其他租客很快就从外面回来,都聚在一起打麻将闲聊,苏丽珍不敢出去,在周慕云的房间过了整一夜。
傅书祁等这一部分镜头过去才说:“不过我觉得,‘嘉树生’是你妈妈留给你的,他属于你,所以剩下的线条和色彩,该要你自己填进去。”
躺在床上的庄闻初睁开眼看天花板,歪了下头:“怎么说?”
傅书祁调整了下坐姿,一条腿屈膝,另一条腿往前伸。
“你把自己困住了,”他说,“就像是被施了咒语一样。”
天生的疾病,母亲的早逝,还有各种违背自己心意的做法,这过往的一切都将庄闻初牢牢束缚,掩盖了他身上的光芒。
傅书祁用一只手臂托住脸:“其实你明白这个道理的。”
“就是缺一个理由。”庄闻初自己把下半句话接了。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隔壁的男人应该已经打完电话进房了,现在只听见电影的声音。
周慕云在楼下遇到了苏丽珍,告诉她自己想找一个地方,可以安静写他的武侠小说,之后苏丽珍过去找他也更加方便,虽然他们之间没什么,但还是不希望苏丽珍被其他人误会。
苏丽珍勉强笑了一下,说“太浪费了”。
空气里的红酒味散得愈发浓烈,庄闻初撑起上半身,整个人换了个方向,凑到傅书祁身边问他:“带烟了吗?”
傅书祁带了,但他没有马上拿出来,庄闻初便俯身去他的裤袋里摸,把烟盒和打火机都摸出来。
庄闻初从银白色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一开始连怎么用手指夹住都不会,只能示意傅书祁帮他。
傅书祁微微侧身,抬眼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看了一会儿,才接过庄闻初手中的烟含在嘴里,一手拢着火苗熟练地点燃了,白色的烟丝从点点星火中冒出来。
正好播到放慢的长镜头,电影里没有角色在说话,只有韵律中带点迷离的音乐,红色调的光影也随之变幻着。
傅书祁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烟,松了嘴,转了转角度,递到庄闻初唇边。
庄闻初的嘴唇在夏天要比冬天时红润一些,也不容易干。他缓慢地往前凑,一直看着傅书祁的眼睛,直到张嘴咬住了烟。
没有想象中那么特别,有种淡淡的苦味和药草味,甚至有点酸,原来尼古丁是这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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