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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林向北开着电动车到民宿接庄闻初,他们剧团今晚有话剧演出,是上世纪的一出经典剧目,也是拾九剧院在这一季比较受期待的演出。
但是饰演男主角的演员因为要陪着妻子生孩子,赶不上首场演出,作为导演的傅书祁决定自己临时上阵。
所以今天是林向北过来。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过来接我的,”坐上后座,庄闻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打车或者坐公车过去,也很近。”
几天没见林向北又晒黑了一点,他把头盔递给庄闻初,冲他意味深长地一笑:“傅老师交代的事情我可不敢懈怠!他怎么舍得他的VIP观众坐公车呢!”
庄闻初一边戴头盔一边无奈地说:“哪里是VIP观众,我连票都没有买,满座了我就只能坐地上了。”
林向北转了几下把手,发动引擎,“啧啧”两声:“No no no!庄哥你还不了解傅老师的贴心吗?他老早就说要把最好的位置留下来,当时问他给谁他又不说,现在可算知道了。”
也不是不了解,就是不好意思承认而已……庄闻初扶了下眼镜,催促林向北:“别说话了小北,我们快出发吧。”
林向北又“嘿嘿”笑了两声:“今晚一定要好好欣赏贴心傅老师的表演,他可是专业科班出身。走咯!”
两人抵达剧院后院的时候距离表演还有几个小时,庄闻初想去后台看一看,却被林向北强行拉住他让他到屋子里做饭,待了一会儿又把他拉到室外看花。
经过向日葵花田的时候,林向北若无其事地问庄闻初:“庄哥,你是不是不能在花花草草多的地方待着太久?”
庄闻初的脚步顿了一下,马上又跟上去,用一种十分平淡的口吻说:“嗯,因为我有过敏性哮喘。”
“那……”林向北挠了挠脸颊,试探地问,“庄哥你喜欢插花吗?”
庄闻初低下头笑了笑,回答他:“还挺喜欢的吧,不过我妈妈比我更喜欢,那是她的事业。我可能更加喜欢……养花种树。”
听了庄闻初的回答,林向北叹了口气,看起来很遗憾:“但是你不能养花种树……”
“我妈妈也有哮喘病,”庄闻初说,“但是她也照样插花做设计。我的话,可能是没机会了吧。”
“怎么会呢?”林向北连忙否认,“傅老师说了,机会一直都在的,就看能不能及时抓住。”
庄闻初翘起嘴角笑了:“傅老师说得对,我就是没有及时抓住啊。”
林向北抓了下头发,他没心没肺惯了,不擅长应付这种时刻:“可是他还说,有的机会是一直在原地的,那叫命中注定……”
庄闻初脸上的笑意慢慢减淡了,他转头看了一会儿向日葵,说:“没关系的。”
谈话没再继续下去,庄闻初觉得要林向北陪自己这样闷的人聊天是一件很为难对方的事。
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不知不觉到了之前庄闻初无意中发现的空地,老梧桐依旧孤独地生长在这里,树干中间的空洞让它看起来更加孤寂。
“小北,”庄闻初站在稍远一点的距离看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老梧桐,“为什么这棵树的周围没有种别的东西?”
林向北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摸了摸粗糙生硬的树皮,转身朝庄闻初招手,让他过去。
庄闻初不明就里地走到他身边,听见林向北低声说:“这里本来是要建一个喷泉的,但是傅老师不愿意挪开这棵梧桐树,还说这里要给他空出来位置。”
“你看,”他指了指地上纹路与其他地方不同的石板砖,“这些石板都是翻新之前就留下来的,傅老师留了一个小片地方没有拆,是特地弄得跟别的地方不一样的。”
庄闻初顺着林向北手指移动的方向看过去,他上一次来就发现了,这里就像在舒适惬意的庭院里劈开了一个全然不同的异世界,只有老树旧石,荒凉而寂寞。
他回头看着漆黑干枯的树洞,问:“为什么呢?”
林向北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以前见过傅老师一个人待在这里。”
“一个人待在这里?”庄闻初看着他。
“是的,除了傅老师和打扫的阿姨,几乎没有人会来这边,我恰好有几次路过这里,碰见傅老师两次。”林向北转过身,后背贴着树干,“他一个人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好像在对着树说话,但是我不敢靠近,所以听不清楚。”
“有一次他喝醉了,手边放了三个啤酒瓶,手里还拿着一个,也是一动不动坐在地上。”
“怎么不叫他呢?”庄闻初忍不住说,“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林向北又抓了抓头发:“傅老师酒量很好的,那种啤酒度数很低,他能一次喝十瓶都不倒。而且……我不敢,庄哥你不知道,当时我就站得那么远,”他指了一下远处大致的一个位置,“都能感觉到他整个人气压很低,低到了极点。”
“我从来没见过傅老师那个样子,哪怕他平常话不算多,也没有给人这么低落的感觉。”
庄闻初微微皱眉:“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林向北看了庄闻初一眼,“他一个人站在树的面前跳舞。”
“跳舞?”
“……嗯,就是他喝醉了那次。我当时怕他出什么事,就站在比较远的地方看着,见他把手里的啤酒喝光以后就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跳舞。”林向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将那晚的所见仔细回忆出来,“我看着像是双人舞的步子。”
庄闻初碰了碰老梧桐干巴巴的树皮,先是用手指触摸,再缓慢地将整个手掌贴在上面,然后把额头压在手背上。
就好像能听见树木的呼吸,还有傅书祁当时对树洞讲的话。
庄闻初闭上眼数着自己的心跳,数到第十下,他将摊开的手伸进树洞里,在黑暗潮湿的空洞里用力一握。
只有迅速从指缝流过的空气。
要怎么才能抓住一个人心脏的回声呢?靠耳朵听,还是用手去碰?
第二十五章 悸动
庄闻初问:“小北,你上次的话还没有说完,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你们傅老师正在追求的人?”
“啊,”林向北挠了挠头,犹犹豫豫地说道,“怎么说呢……因为,因为傅老师在高中的时候有喜欢的人,我就想八卦一下。”
庄闻初转过身,后背倚着树慢慢坐下来:“喜欢的人?”
“嗯……傅老师三番几次拒绝周周,也是因为他一直都在想着曾经喜欢的人吧。”林向北觑着庄闻初的脸,思考怎么把话说得委婉又明白,“傅老师的房间里有一本厚厚的册子,我不知道那里面放的是什么,只知道傅老师很宝贝那一本东西,从来不让我们乱碰,但是他又不舍得锁进柜子里。有这么厚。”
林向北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个大致的厚度,目测有五六厘米。
庄闻初仰起头,看着头顶上梧桐繁茂的枝叶:“放的应该是和花艺有关的资料。这是周周告诉我的,为什么她会知道?”
林向北顿了一下,然后用力叹了口气,也坐下来跟庄闻初挨在一起:“庄哥,你说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去做不好的事情呢?喜欢不应该把人变得美好吗?”
“怎么这么说?”
林向北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周周确实很喜欢傅老师,她那时候有事没事就往这边跑,我们都看出来了她的心思,大家当她是朋友还时不时给她出主意,相处得挺好的。我们平时有工作,周周就自己在这边待着玩儿,大家也习惯了。有段时间傅老师外出到别的地方做交流了,整一周都不在,就是那次,周周把傅老师三年的心血毁了。”
庄闻初猛地扭头看着林向北,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向日葵花田原本不是种向日葵的,那里是一个温室花房,种的是君子兰,还有一盆昙花也养在里面。”
“君子兰,”庄闻初表现得有些惊讶,“很难养,需要人长时间的精心照顾,对土壤和水分的要求比较苛刻。”
林向北点头表示同意:“如果是放在室内或者阳台的盆栽还好,偏偏傅老师种的是一花房的花,他对种花不怎么在行,头两年种了就死。后来他找到了专业的花农学习,还将花房大改造了一番,温度湿度有实时监测,照明和浇水排水系统都是智能的,万一他工作忙不过来,也不用担心出问题的时候处理不及时。”
第三年的时候,一大片君子兰终于正常发育成熟。去年冬天,正好是君子兰即将开花的季节,傅书祁收到了一个知名剧团的交流邀请,便飞到另一个城市待了一周。
傅书祁不在的这段时间,周周时不时从学校跑过来玩,许姨见她跑来跑去的麻烦,干脆邀请她在这里的客房住几天。
那段时间恰好是新年演出季排练最紧张的时期,没什么人有时间招待周周,她便一个人去了花房。
听到这里,庄闻初的一颗心像浮在半空,他不禁紧张起来:“然后呢?”
“除了照明以外的智能系统都关上了,君子兰泡了一周的冷水,根系全都烂了,还有一些是被冻死的。”林向北双手抱住膝盖,下巴抵在上面,“我没见过傅老师这么生气……周周说她是无心的,不停地跟傅老师道歉,反正闹得挺不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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