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楼梯下一楼,散场的观众已经差不多都离开了,傅书祁远远就看见庄闻初正站在纪念品展览台旁边的空地前发呆。
“学长。”傅书祁走过去,轻轻唤了他一声。
庄闻初转过头,见到傅书祁的瞬间就笑了起来:“首演很棒,恭喜你!刚刚听到不少观众都在夸。”
“谢谢,你喜欢就好。”傅书祁难得表现出了一点羞涩,“我已经下班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啊。”庄闻初爽快地答应了。
马路上的汽车已经少了许多,有些商铺也已经关门,两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逛,庄闻初今晚看起来心情很好,问了不少关于演出的事情,傅书祁也兴致勃勃地回应他。
“我没有周萍那样的经历,但是做表演最重要的,就是把自己投入到这段空白的经历里面,这种时候演员必须抛弃自己的色彩。”傅书祁说,“至于痛苦,不论以哪个方式陷入爱恋,畸形的或是单纯的,当中的痛苦都可以试着转换。”
庄闻初笑了一下,在不断变幻的霓虹灯下侧头看身边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青年:“表演可以成为不同的人,体验不同的人生,是不是很有意思?”
走到十字路口,傅书祁拽了一下要直走过马路的庄闻初,选择了拐弯的路:“是很有意思,完全成为另一个人再回到自己的世界,每次都有不同的收获。对学长来说,见证每一株植物的成长,也是体验不同生命的过程不是吗?”
“嗯,”庄闻初低头去看脚下不规则的砖块,夜晚的路灯并不能映照出它们原本鲜艳的颜色,“所以那也是令我着迷的一件事。”
羡慕,这是庄闻初此刻产生的情绪。
他从一开始就是羡慕傅书祁的,可以毫无顾忌地追求自己想要的艺术,从中体验到人生的意义和乐趣,这是再多的钱财也换不来的幸运。
如果他也可以走在自己向往的道路上就好了,没有遗传病,没有父亲的阻挠,没有种种缺陷,那他就可以自信、坚定地回应傅书祁的感情,而不是现在这样模棱两可,谈过了很多话又好似没有说破。
“你会喜欢自己演过的每一个角色吗?”庄闻初问。
傅书祁思忖半晌,认真地回答道:“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是共情吧。即使我演的是反面角色,我也能在演绎的过程中成为他,这样我就能知道他为什么会成长为那样一个人,属于他的色彩是怎样填充和叠加的。就像周萍这个角色,他很懦弱,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但是他有自己的历史和宇宙。”
“所有人都说电影是造梦的艺术,这句话说得很对,不过我可能还想补充的是,表演是了解人性的途径。”
“历史和宇宙……”庄闻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会心一笑,“这个说法好浪漫。”
他们越来越靠近海了,裹挟着盐味的海风拂过脸庞,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头顶是浓稠、璀璨的星空。
每个人都拥有属于他的历史和宇宙,他的过往是他忠诚且不朽的史书,他的知识、情感和对世界的触觉组成了他浩瀚的精神宇宙。
“所以我一直觉得,两个人相爱就是两片磁场相同的宇宙互相吸引,探索彼此的历史,成为彼此的历史。”傅书祁停下脚步,这个位置恰好面对一片稀疏的树林,在树林的另一边就是海。
海风把庄闻初的刘海吹乱了,傅书祁忽然侧过身挡在风吹来的方向,低下头理了一下他的头发。
庄闻初心跳陡然加速,仰起头的瞬间,傅书祁俯身凑近他的脸庞,在海的声音里沉声说道:“学长,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对你产生了无穷的求知欲。”
说完这句话傅书祁便重新站直了身体,庄闻初感觉到自己的脸唰的一下烧了起来,甚至不敢看他,只盯着眼前傅书祁突起的喉结。
幸好是在夜晚,不会脸红得太明显。
这也太犯规了……
庄闻初扶了扶眼镜,悄悄做了个深呼吸,等了几十秒才开口道:“我的过往很平凡,本身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人,可能有一天你会觉得灰暗的色调很没意思。”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讲这种破坏气氛的话?庄闻初简直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但傅书祁只是很轻地笑了一下,庄闻初看见他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有种莫名的性感。
下一刻,眼前的身躯再次靠近了一些,温暖的体温很轻柔地环绕住了他,淡淡的芒果味钻进鼻腔。
傅书祁抬手抱住了庄闻初,一只手搭在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虚虚地贴住他的后背,是一个情不自禁却又不逾矩的拥抱。
庄闻初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几乎连呼吸都要忘记了。他听见傅书祁发出很轻的一声叹息,然后说道:“学长真是很笨啊。”
说完,他就松开了手,两人之间又恢复到原来的距离。
庄闻初确实是个很迟钝,很笨拙的人,他没被人用如此珍而重之的姿态拥抱过,那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像是做梦一样,让他生出了想要把拥抱继续下去的念头。
傅书祁明明比庄闻初聪明多了,却从来不会用他的聪明让他一直缩在壳里的学长难堪。
他一直在等,等当年那个白净的少年成长,等他从自己给自己背负的重重枷锁中挣脱,然后用他本该有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他也在努力让自己成长,一步一步走向他。
“你知道,”庄闻初花了点时间找回理智,“我刚才也说了,你可能会发现我很笨,也很无趣。”
傅书祁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学长,表演真的很有意思,我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这种状态下庄闻初已经无法思索出傅书祁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了,所以他只安静地看着他。
“但也不是哪一种人生都可以想象的,”傅书祁一字一顿说得很慢,“我现在,没办法想象没有你的人生。”
庄闻初的睫毛颤了颤。
傅书祁再次俯身认真地注视他的眼睛,说:“学长,我喜欢你七年了。其实我一直都没什么野心,因为我觉得你不属于我,那些用加密邮箱传输给你的资料,我也并不知道你会不会收到,做这些的时候我只抱着一厢情愿的心态。”
“但是你又出现了,比做梦更美好的事降临到了我的头上,我当然不愿意做一个只懂发梦的傻子。”
“没有你,梦永远是梦,你不能闯进来又不把这一切都变成真实。”
——我从来都没抱希望,以为那份心意最终会像水滴汇入暴雨,再流入海洋一样,消散在温吞的夏天,或者永久掩藏在梧桐树洞里。直到再次遇见你,见到你脚踝上的红绳,我又觉得不死心,明明你的心都在另一个人手里,我却觉得当你看见我的真心的时候,它可以属于我。
“你还记得我说的吗?”傅书祁目光灼灼,似有一腔深情化在了里面,“人是贪心的,没有人的爱情是不自私的。学长,你一直在纵容我。”
庄闻初心头一颤,张了张嘴,却无可辩驳。
“如果学长不学会拒绝别人的要求,别人就会利用你的善良得寸进尺。”
是啊,傅书祁早就说过这句话。庄闻初不懂拒绝别人,如果不是他的放任,也许不会到今天的境地。
默默点了一下头,他明白这个规则。
夜越来越深了,傅书祁抬手碰了碰庄闻初的头发,张开五指将他凌乱的刘海拨整齐。
“走吧。”已经说得够多了,傅书祁不敢再往前进一步了,他担心庄闻初会害怕,“回去拿车,我送你回去。”
庄闻初低着头走在他身旁落后一点的位置,拐过第一个转角之后,他忽然伸手拽了拽傅书祁的T恤。
“我想看昙花,”庄闻初微微仰头看着傅书祁,“今晚去看,可以吗?”
第二十七章 昙花
他们在外面待了快两个小时,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两栋小楼都熄了灯,众人兴奋归兴奋,经过一段时间紧张的工作都很疲惫,所以这个时间点都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进门之后傅书祁只开了亮度较低的廊灯,他让庄闻初把鞋子脱在玄关,拉着他的手腕踩过柔软的地毯,走上二楼。
整个过程庄闻初的脑子都有些懵,房间是一个非常独立且私人的空间,他连庄靳原的房间都很少进去,两父子有事情要谈就去书房,更别说去朋友的房间了。
朋友。
庄闻初想了想,觉得这个身份放在傅书祁身上不太合适,那该用什么词呢?不对,他要纠结的不是这个,他刚才是被什么控制了才会拽住傅书祁的T恤要来看昙花的吧?!明明才说完那些让人面热的话……
房间里没开灯,一路摸黑走上来视觉上还算适应,但庄闻初还是走得小心翼翼,眼睛不敢乱放。
准确来说不是完全没有灯光,至少阳台有光照进来,庄闻初以为那是天花板的灯,被牵住走到阳台门才发现那竟然是月光。
“凌晨的时候月光会从这个角度照进来,”傅书祁用气音在庄闻初耳边说话,“如果昙花开了,可以就着月亮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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