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文闻全程没有一点声音,只是点头。
看着聂飞被推走,康文闻心里的难过此刻像是决堤的洪水,冲破麻木了的神经一番奔腾涌上心头。
一直有些忌惮“死者”的康文闻,在无数的“视线”下,蹲在冷藏室当着这么多躺在冰柜里的“人”失声哭泣。
聂飞的尸体已经由工作人员“冰化”了。
康文闻跟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填写了死亡证明,康文闻拿着聂飞的一张一寸黑白照走到遗像墙前找了一个空位将“聂飞”安放于此。
手指轻抚着聂飞的照片。
“没事,我也会有这么一天的。”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对那一口白牙的笑得开心的聂飞说的。
侧身看着遗像墙上的照片,阴森的夜里这面墙一望不到尽头。密密麻麻的黑白照片下,那些人的笑容越发的灿烂,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康文闻。
康文闻虽然感觉到了阵阵凉意,但是还是想再在这多陪聂飞一会。就这样把他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聂飞一定会抱怨的。
“你好,他叫聂飞以后就是你的邻居了。他超级话痨,麻烦你多担待着些了。”康文闻弯腰对着聂飞旁边的一位老人家说道。
“你好,他叫聂飞以后麻烦多照顾他一下。”
“你好,他叫聂飞....”
“你好,....”
原本“阴森”的风啸,此时却像是康文闻心里的哭声,也像是大家的回答与安慰。
“聂飞,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敲了敲聂飞的脑袋,康文闻语气极其无奈的说道“你好好休息吧。”
和之前送自己到路口的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在对方一脸惊恐的目送下离开了殡仪馆。康文闻也不想去猜那个工作人员为什么这么惊恐,最多就是看见自己自言自语了吧。
康文闻出来时已经快是深夜了,已经没有地铁可以回去只好靠自己的双脚走回去了。
路灯忽闪忽闪,似乎下一刻就要罢工一般。
康文闻看着脚下狭窄又漆黑的道路,再抬头看了看同样狭小漆黑的天空。
道路两边的“筒子楼”一样的狭窄漆黑。高大的直筒上面密密麻麻的小窗户,就像那遗像墙上的照片一样。每一个房间都是那么小,住在里面就像是住在那一个个冰柜里一样。
活着和死亡,究竟有什么区别?
康文闻脚都没知觉了,终于走到家门口了。
推开门,看着房间里那张占了房间全部的单人床。越发觉得自己的房间像一个棺材。
以前看书,里面对‘棺材’的描写就像这样。扁长的木头,半圆的棺头,是承载人类遗体的匣子。材质好坏体现了这个人的一生。
康文闻和聂飞都住的是小匣子,而有钱人有能力的住的是大匣子。以前人死人活都有这么个“盒子”装着,只是由一个大匣子变成了一个小匣子。现在也一样,就是从一个小盒子变成了没有盒子,只有一个豆腐块大小的地方贴张照片。
康文闻也顾不上身上还滞留着的寒气,直挺挺地倒到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边的墙壁,直到意识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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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这一觉可以睡到第三天早上,但是第二天一早康文闻就被手环吵醒了。
看着号码有些眼熟康文闻直接点了接通。
还没有一声“喂”呢,对面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哭嚎声。惊得康文闻头皮发麻。怎么回事鬼打来的?
康文闻手有些抖,瞄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早上7点了。没听说过白天还会见鬼的,虽然现在也看不见太阳。
硬着头皮康文闻对着那边“喂”了一声。
哭声突然远了一些,就在康文闻聚精会神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时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
“你好,我是聂飞的父亲。”
康文闻按住自己差点骤停的心脏,昨晚在殡仪馆没被‘鬼’吓到,这大早上的倒是被人给吓到。
“你好,聂..叔叔?”是在是不知道怎么称呼,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
“你好,我们打电话是想问一下....”那边欲言又止,但康文闻也知道挑眉想问什么。
“聂飞昨天已经走了,送他的只有我一个人。”康文闻不想对聂飞的父母做什么评价,但还是控制不住语气不好。
康文闻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连自己的儿子最后一面都没来送的,康文闻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节哀顺变”的话。
“他在哪?”聂飞父亲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只是那边的哭声更大了些。
康文闻报了地名,对方连客套话都没有就把电话挂了。
看着这冷冰冰的“通话结束”四个字,康文闻心里更是冷如冰窖。
虽然才睡了几个小时,康文闻还是拿起衣服出了门。
也不知道聂飞的父母住的有多远,康文闻已经在遗像墙前站了一个小时。要不是进来前问过了门卫,在自己之前没有任何人来过,康文闻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来过走了。
“本来打算下午来的,突然遇到点事所以就空着手来了。”康文闻没睡够也好几天没吃饭了,有些低血糖兜里的糖果也在来的路上吃完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稍稍仰着点头也能看着聂飞。
“就这样说话吧,不累。”
康文闻看着聂飞的照片挠挠脑袋,道“其实不买东西是没钱了,等我下次指认成功就给你带好吃的。”
“聂飞。”康文闻垂着眸子,干巴巴的开口道“你是不是因为《71》.....”
抬手捏了捏发酸的眉心,苦笑道“你怎么也不托梦来告诉我一声啊。”
“你就是聂飞的朋友?”一个男声突然在康文闻身后响起。
其实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康文闻就听到脚步声了,但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回听到声音就知道了,是聂飞的父亲。
起身随意的拍拍屁股,康文闻就着这只手伸向对方“聂叔叔,我叫康文闻是聂飞的朋友。”
男人大概有一米八几的个子,站在康文闻面前完全的挡住了阳光。狭长的眉眼,高耸的鼻梁。刀削过的下巴微微向内,俯视着康文闻。
瞥了一眼康文闻的手,又示意了一下自己搀扶着的人开口道“不好意思。”
康文闻收回手,笑着点点头表示理解。
理解个头!你右手是假肢吗?!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我儿怎么交了一个你这样的朋友!”男人右手扶着的那个哭得快昏死的女人,看着气息奄奄,说话却是声音洪亮没有一点打颤。
“晓洁。”男人轻呼了一声。
但对方并没有收敛“一定是你把我儿子害死的!弘方,你一定要仔细查清楚我们的儿子是不是....”
“行了!”被称为弘方的男人皱起眉头,厉声道“就知道哭哭啼啼!”
康文闻心里冷笑,死了儿子难道不应该哭吗?虽然这个女人这个行为也够让人讨厌的。
“对不起,内人有些不懂事。”聂弘方语气里没有一丝歉意的给康文闻道了声歉。
“你帮聂飞做了这么多,你看看我们拿多少钱给你合适?”
康文闻眼皮一跳,原来是觉得自己是来要钱的。
“多少合适?”康文闻冷笑道“那您觉得聂飞他值多少钱?”
“你!弘方你看我就说一定是他害死聂飞的,他就是为了钱!”钱晓洁涂得鲜红的指甲指着康文闻的鼻尖。
康文闻笑着道“我就奇怪了,你们身为聂飞的父母来这里不是来看聂飞的,反而是准备着来给我送钱的?”
“你!”钱晓洁的手指甲直接要戳到康文闻眼珠子里了。
“你什么?”康文闻伸出一根手指推开钱晓洁的指头“您可别把您这指甲露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上这来吃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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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康文闻:说真的,从我记事以来这可能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哭。
第20章 你是谁?我是....
聂弘方眯着眼看着康文闻“尖牙利嘴的小子。”
康文闻咧嘴一笑“牙齿一般般,也就只能吃点鸡鸭鱼肉。”
聂弘方冷笑一声,这是在暗指自己吃人.肉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康文闻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无辜“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们才对。”
收起了笑意,康文闻冷眼看着两人。
“我以为你们是要来看聂飞的,才告诉了你们地址的。要是知道你们是来恶心他的,我连你们通讯都不会接的。”
“你说谁恶心!”钱晓洁伸着她那“吃人”的爪子,就要扑向康文闻。
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康文闻也没想到对方真的会如此不要脸的真的动手。堪堪侧开头,但下巴上还是被抓出了一道血痕。
康文闻一把拉住钱晓洁的手腕,将她推开。
“我艹,你们也太不要脸了吧!”我真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钱晓洁还在哭嚎不止,聂宏方这才拉住了自己的妻子“她情绪有些激动。”
康文闻捂着下巴,心里万匹草泥马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