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曾经秦覃早就预见过的文颂。他习惯于表现的乖巧顺从,是因为事情已经在朝着他满意的方向发展了,没什么可争取的。但当事情没有达到他的预期时,他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看这样子,劝也没用。
蓝岚说,“你是不是还喜欢他啊。”
文颂垂眼笑了笑,再看向卧室的门,视线中的内容与从前很不一样。
“我再见到他之前,一直都想着他离开我过得很好,那我也不能输。我以为自己是见不得他好,甚至还想过怎么报复他才能把他伤害得最彻底。可见了面才发现,我好像更见不得他不好。”
文颂说,“但我不会再像从前那么一门心思地依赖他了,也不想再考虑什么还喜不喜欢,在不在一起的事。比起好好活着,那些一点都不重要。现在我只想着怎么把他弄出来,起码先让他恢复正常。”
“可凭什么是你管他啊。”蓝岚憋屈道,“你是他爸还是他妈?”
“凭我是个傻子?”
“……”
“或者你就当我疯了吧。”文颂说完,看到他惊悚的眼神,扑哧一乐,“干嘛啊,我只是开个玩笑。”
“……搞不懂你。”
蓝岚站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又折回来说,“我会替你保密的。”
他恍然发觉,自己能做的好像也仅此而已了。
文颂谈这个奇奇怪怪的恋爱,从头到尾就没有人真正地支持过。无论朋友还是家人,都在等着他溃败后给予抚慰,跟他说的最多也是“看吧早就提醒过你”之类的话。
连秦覃都坚持不住的时候,他是靠自己支撑下来的。他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更坚强,也比任何人以为的都更执拗。
文颂却又摇了摇头,神情温和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目送蓝岚离开,文颂转身去到卧室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传来回应。推门又推不动,他不得不提高音量,“秦覃,别挡门。”
“唔。”秦覃气若游丝地应了一声,慢吞吞地从门后挪开。
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染着尘土和血迹,他不想弄脏了床,甚至都没有往里面走,不想踩到房间里面干净的地毯。
浑身都痛得厉害。他嘴角磕破了,还在往外渗着血丝,一副可怜样,“我快死了是不是。”
“……”
看来蓝岚确实没留手。文颂好气又好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瞎说什么,我带你去医院。”
“不,先去酒店,文颂还在酒店里。”
酒店和医院还算顺路。文颂答允了他的请求,以为他打算去医院时也要“文颂”陪着,想看他怎么把一个幻觉带在身边。
但秦覃回到房间里,并没有左顾右盼往角落里张望。而是径直走到床边,把那只玻璃罐从被窝里挖了出来,郑重其事地托付到他手上。
“我没有别的东西了。”秦覃虚弱又不舍看着他手里的玻璃罐,“这个,就留给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交待后事.jpg
*
来唠!
今天困了加不到更了
明天加
大家晚安
mua!
感谢在2021-08-23 22:54:32~2021-08-24 21:3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温水送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水送服 40瓶;斯爵柏瑞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文颂捧着忽如其来的遗物哭笑不得, 当面旋开了木塞,“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他扯住毛巾拉了出来。毛巾里包裹着的东西哗啦啦地掉进罐底,乍一瞧像是不规则的碎钻, 细看却只是一堆玻璃渣。
被打碎的香水瓶,在收集时香水就已经挥发得差不多了,密封在罐子里也只能留住淡淡的香气。
可文颂太熟悉这味道, 刹那间就被熏红了眼眶,“你说过不喜欢这个香味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秦覃真心地说, “我是骗人的。”
文颂破涕为笑,“我就知道。”
可即使知道是谎话也难过了好久,想着万一是真的呢。
非得亲口听到才能相信。
收好玻璃罐去了趟医院,文颂看着护士帮他把伤口清洗干净,还特意交代了医生亲口告诉他,“只受些皮外伤是死不了人的。”
秦覃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可是好痛。”
“……”
虽然医生护士在旁边的反应耐人寻味,但起码他不再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文颂陪着他一路丢脸从学校丢到医院,居然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大概是照顾他太久连脸皮都变厚。
回到酒店房间,他洗完澡出来还是哼哼唧唧的。文颂以前从没听过他喊疼,虽然医生说过没那么严重,但听着心里总不是滋味, 连跟他说话的语气都放轻了。回来时顺道去家里带了两瓶香水,打开一瓶插了两根香薰挥发棒。香味扩散开来, 让人神经放松,或许也能缓解疼痛。
药油的味道混在清甜的香水味里,奇异的令人安心。
除了喊疼,秦覃今天乖得反常,洗漱完主动吃了药躺在床上。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文颂怕晚上睡着了不小心碰到他,多拿一床被子卷一卷铺一铺,打算先将就着躺在地板上睡一晚。
房间里很快就恢复寂静。秦覃的呼吸声时重时轻。
文颂睡不着,躺在地上对着手机熬夜。最近都在看行为心理学和躁郁症病理研究,每次看到那些“起病年龄早、患病率高、自//杀率高”“复发率高、致残率高、疾病负担重”之类长串令人心惊肉跳的定语,再把关键词一个个地安到秦覃身上,大晚上的就更睡不着了。
“有我在他就能好起来”,只是说给蓝岚听的。
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好起来。谁也不知道。
后半夜秦覃翻了几次身,动静有些烦躁。文颂都听见了,只是没有动。
他现在睡眠变浅了许多,很容易惊醒,以为只是起来上个洗手间没有睁开眼睛去看。
片刻后,却有一道炽热的呼吸靠近,额头轻轻抵上了他的后背。
文颂被烫了一下,怕吓着他不敢太大反应,停顿片刻才缓慢地转身,触摸他烧得滚烫的脸颊,顿时感到不安,“醒醒……你在发烧。”
秦覃含糊地应了一声,还是喊疼。
他烧了整整一周,去了两趟医院都没有退烧,热度总在三十八度上下忽高忽低,人也时而神志不清,都快烧傻了。
文颂不敢离开他半步,跟着听了好多伤心的话。
文颂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哭。帅哥哭起来眼泪都跟掉珍珠似的,憋成一颗一颗的才往下砸。
还说什么天赋异禀,所以没感觉不难过。平时大概也都是憋着自己骗自己。
非得到这种时候才诚实地哭个昏天黑地,似乎要把这辈子的委屈都在这场持续不退的高烧里宣泄干净。
脱水都不知道是烧的还是哭的。文颂在旁边端着水杯,看准时机把吸管戳进他嘴里,“吸!给我吸!”
“……”
补水的速度赶不上。他往杯子里放了葡萄糖,可秦覃喝什么都是苦的,什么都不肯喝,蹲在床头把脸埋进手臂里藏起来,闭着眼睛嚷嚷,“我好疼。”
说不上是哪,全身都在疼,密密麻麻的像被针刺刀划,疼得呼吸都是破碎的,没有喝水的力气。他总不配合,文颂心急,声音也严厉起来,“秦覃,喝水。”
“我不想当秦覃。”
他喃喃地说,“我不想当秦覃……为什么我是秦覃?为什么是我?”
没有人喜欢秦覃。连他也不喜欢秦覃。
秦覃注定是要完蛋的。如果能不当秦覃就好了。只要不是秦覃,他不会疼也不会哭,也不会做坏事被文颂厌恶。
可身边的声音不再严厉了,变得又轻又温柔,“秦覃很好啊。”
“……”
他忽然停止了啜泣,微微抬头,露出一双哭红的眼睛,期期艾艾地看着这样说的人,“真的,吗。”
“真的。”
文颂低声地哄着,“我最喜欢秦覃。”
秦覃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在袖子上蹭了蹭脸。
“我想喝水。”
烧终于开始退了。
秦覃精疲力尽地躺在他身边,攥着他的小指睡觉。
文颂疲惫得倒在旁边的枕头上。日日夜夜的陪了好几天,太折磨人,像是提前体会到养孩子的心情,巴望着他快点好。不听话时恨不得揍一顿让他老实,看到他睡着的脸又会心生怜爱。
“干嘛学我。”文颂勾了勾尾指。相连的指腹微微泛黄,不知道过去一段抽了多少烟,洗都洗不掉。
文颂轻轻亲了亲他的手指,看他没有醒,又避开退烧贴亲了亲他的额头。
“你这样好像个宝宝。”文颂小声说,“别怕。就算别人都不要你,我也会带你回家的。”
他累极了,很快就难以抵挡困意,这次睡得很沉。天快亮时秦覃先醒来,握着他手坐起身,他都没有察觉到。
房间里有两道呼吸,一缓一急。秦覃茫然地坐在床头,视线在房间内巡视一圈,又一圈,最终落在身旁熟睡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