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得给她找个女护工方便照顾她。”我仰头看于青山,“等我姐醒了,后续如果没有其他情况的话,我就回家了。于哥,你呢?”
于青山甩我一个眼刀,摊手无奈道:“我当然是跟你一块儿回去啊,大善人。交了你这个朋友,算是体验了生死时速。”
我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心里清楚这件事的确是我对不起他。他好好地来采风、散心,结果被卷进这样的烂事里,他本来可以提前回去的。
“那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嘛,于哥,你先回A市吧,没理由还让你跟着操心。”
“你不都说我是你的生死之交了吗?敢情那么多声于哥都是白叫了臭小子。”于青山毫不留情地踹我一脚,“何况你家老陈让我多担待你一些,还给我发了个大红包呢,我回去了你没回去,怎么和他交代,对得起那个红包吗?”
我装作很伤心的样子,“原来你对我好是因为红包呀,我还以为我们兄弟情深——”
“别贫了,先回去休息,反正你姐也没危险了,你黑眼圈太明显了。”
“好,走着。”
躺在旅馆的床上,我翻来覆去,回来路上的困意被折腾得无影无踪。
我坐起来,打开了床头灯将黑暗驱走,那点蛊动的不安短暂地被压制住。
握着手机,我想给陈诤打个电话。现在是凌晨三点,他大概已经睡下了,但几经纠结,我的手还是把那通电话拨出去了。
“嘟——嘟——”,等待的忙音已经响了近40秒,读秒的数字一点一点增长,1分钟……1分18秒……电话通了。
“喂?元元,怎么了?”陈诤低沉略带沙哑的温柔嗓音穿透话筒,闯进我的耳膜,一下子打开了我身体里名为脆弱的开关。
我沉默地流泪,想说些什么,却一度失语。电话那头好久没听见我的声音,明显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元元?你那边听得见吗?”
我抹了一把眼泪,大口呼吸了几下,示意我的存在。努力平缓心头的紧张,一口气滑过我的嗓子眼,我脱口而出:“诤哥,我害怕。”
将脸贴上手机,好像那样就能离陈诤更近一点。“我一闭眼就是那把刀向我砍过来的画面,我睡不着……我太害怕了。我差点就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也见不到爸妈……”
“元元!”陈诤打断了我的语无伦次,“接视频电话。”
第22章 “事后”视频
我摁亮手机,一个来自陈诤的视频电话显示在悬浮窗最上面。
点击接收,陈诤的俊脸出现在了屏幕上,他穿着蓝灰色的家居睡衣,脸色很不好看。
小窗口里的我泪水糊得满面,一脸狼狈。
陈诤先开口:“你现在在旅馆吗?有没有受伤?”
我抽噎了两下,“我在旅馆,没有受伤,多亏了于哥救我一把。”
“好,那你现在从头到尾,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我便从昨天晚上我和于青山去芳芳家开始说,到最后送芳芳去医院结束。
“诤哥我害怕,而且我后悔了,我后悔当时那么冲动,我就是脑子一热,我想着她是我亲姐姐,我不能让她死啊。可是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差点就回不来了,我后悔了……”
一边是久未蒙面的姐姐,一边是相伴一生的爱人和家人,我在稍微冷静下来后,已经做出了选择。
“你是应该后悔,你有没有想想我啊……就算不想我,你也要想想爸妈。如果我们失去了你……我也后悔,后悔让你去找她,后悔没有跟你一块儿去。”我们隔着屏幕对视,陈诤像是生气了,一把把手机摄像头挡住,声音微颤,“你刚刚吓死我了,元元。”
“诤哥,是我错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一阵沉默配着黑暗的屏幕,我慌慌张张地喊陈诤的名字,“诤哥,诤哥?”
还是沉默。
陈诤不理我了,我有点委屈,明明差点死了的是我,他还不理我。“你哄哄我吧,我睡不着,我明天还要去医院。哄哄我啊诤哥……”
“怎么哄你?”陈诤语气凶巴巴的,“还想让我哄你,我应该罚你才对。”
我躲进被子里,闷闷道:“你不能这样。”
“我能。”
“你不能。”
“我当然能。”
“你不能!”
“你看看我能不能。”陈诤没再跟我扯皮,“好了,以后再说。你现在该睡觉了,我不挂,你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就这一次,以后晚上睡觉前必须手机关机,听到没?”
我抿嘴笑了,“嗯,有辐射的嘛,我知道了,就这一次。”
陈诤是严格的关机党,他设置了自动开关机,并且督促我也那样做,我有时故意阳奉阴违,就为了看他生气时拉长的脸。
那种时候他的生气,是因为关心我而生气,所以我不难过,反而会喜悦。
我执着地探寻着陈诤对我的不同,对我的妥协,以此作为他爱我的证据。
他说过他爱我,我相信他,并在这份迟来的缥缈的爱里不断溯洄,沉得越来越深,直至千米之下,寂静无声。
我不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手机还没关机,为什么在凌晨三点还能接到我的电话,如果我也爱他,我就应该知道答案。
我或许知道吧。
……
托陈诤的福,我好歹睡了几个小时。早上医院打电话来告诉我——芳芳醒了,我匆忙洗了把脸赶过去了。
小镇医院的单人病房不算大,我进去的时候一个护士立在旁边跟芳芳说着什么,看见我来了,露出轻松的表情,“欸,李先生你可来了,这大姐一直问她女儿,我又不晓得她女儿在哪里咯。”
“没关系,谢谢你,你先走吧。”
护士走了,芳芳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她应该认出我是昨晚那个拦下她丈夫的人了。
她不太敢看我,眼神一直躲躲闪闪的,嘴巴却没停下,“谢谢你,好人,你真是个好人,你救了我的命咧!”她来回念叨着这几句,终于切入主题,“就是,好人呐,你知不知道我女儿去哪里了?她还在不在家呀?”
“不在,派出所的人把你女儿暂时接出来了。那什么,我叫你芳姐吧,你家还有其他亲戚吗?小孩不好一直放在派出所。”
“我晓得,我晓得,有,孩子他爸爸有个大哥,让警察同志问问他,请他收留几天可以不?我来问他的话他可能不答应……”床上的女人又想到了什么,脸变红了,很羞愧的样子,“我听护士讲,住院的钱是你交的吧,但是我手头没两个钱,过段时间再还你可以不?”
我摇摇头,目光飘向床边立着的吊瓶,应该是刚装上的新点滴瓶。“没个几千块钱,你要是困难的话可以不用还我,我……我是外地人,本来是来这里散心的,过两天就走了。所以,你不用把钱的事情放在心上。”
芳芳的眼眶红了,“好人哪,好人哪,小伙子你是大好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我听着这话,心里不太好受。对面的女人是我的亲姐姐,我不敢认她,不敢说实话,怕增添多余的烦恼和负担。我有愧,也有怨,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她对我天大的谢意。
于我而言,陈诤、爸妈,哪一个都比芳芳更重要。我想安稳平和地过以前的生活,这种突发状况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真的没事,芳姐,你有没有相熟的人能来照顾你呀,你住院得要人看护啊。”我看芳芳为难的表情,早料到了这个结果,“或者我给你请个护工,不用你出钱。”
“哎呀,那真是太麻烦你了,我可以不要护工的,哪有那么金贵?”
我笑:“那芳姐你怎么吃饭上厕所呀?医院里的护士可不管这些,你放心,请护工也花不了几个钱。”
芳芳一再说着感谢,我想起现在还是早上,“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去买点粥?刚好我也没吃。”
知道她要客气一番,我没等她回话,直接去问了护士:“周美芳现在的情况可以喝粥吧?”
“可以,白粥,别吃油的。”
从医院一出来对面就有一排早点铺,我草草吃了豆浆油条,拎着打包好的白米粥又回去了。
芳芳呼呼地嗦着粥,态度热情起来,一点都不外道,“小伙子,我在菜摊上见你就觉得特别亲切。果然哪,我们有缘分,我上辈子肯定是积了大功德,这辈子才碰见你呀。”
觉得我亲切还卖我不新鲜的白菜?我也不傻,透过别人的口风和我自己的亲身体会,我确切地意识到,我姐姐周美芳,是有品德缺陷的。
但我愿意装聋作哑忽视这一层,因为她曾经带给我的庇护和温暖,也是真实存在的。
尽管她自己可能已经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说:
元元的性格缺陷:潜意识逃避,对诤哥也是,对姐姐也是。
(本章点题,这个矫情的文名不是白起的′_>`)
第23章 了结
芳芳这句话我没接,而是盯着斑驳的蓝色墙壁发了会儿呆,“芳姐,等会儿警察会来做个笔录,你做好准备啊。”
“啊,做笔录?”芳芳明显紧张起来,“这,我要准备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