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夏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到夏老师面无表情的脸,心里一咯噔,目光再落在许爸爸脸上,许爸爸面色苦兮兮地冲他摇头,更是确定了许知夏心里的想法,怕是要不好了。
☆、38
38
到底是知识分子,再生气也绝不歇斯底里。许知夏走近发现夏老师已经气得胸脯明显一下一下地起伏了,语气却还是克制得尽量平缓,夏老师问他:“许知夏,你P大录取的什么专业?”
“图书管理。”许知夏说的很慢,但声音很有力,在场的人都听得很清楚。
夏老师看他这副一点都不心虚,也没有什么打算解释的模样,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了,“我不盯着你报志愿,不去翻你录取通知书,不规定你一定学什么、去哪里,是相信你、尊重你,许知夏,那你呢?你尊重我吗?”
许爸爸在一旁插不进去话,只能一边伸手给夏老师顺顺气,一边给许知夏递眼神让他赶紧认个错。
夏老师喘了两口气继续说:“从小到大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对着父母阳奉阴违?你想去学图书管理就不能和我商量吗?结果出来了也不肯告诉我一声?我要是没看到你录取通知书,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告诉我?啊?”
说着,夏老师就从茶几的抽屉里把许知夏的通知书拿了出来,“啪”的一声摔到了桌子上,“我问过了,你这个分数上今年P大的经济管理一点问题也没有,图书管理的录取分数线少说比它低了5分,你给我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呢?许知夏垂着眼睛视线不知道看向哪里,夏老师自己不是都猜出来了吗,是他阳奉阴违,对着他们说的好好的,提的意见都参考,结果报考的时候不声不响地换成了图书管理,一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
“就是妈妈你想的那样,”许知夏把视线停留在茶几的通知书上,声音很慢很艰涩,带着舟车劳顿的疲惫和困倦,“没什么好解释的。”
“没什么好解释的?”夏老师深吸了口气,被这句话气笑了,“你是没什么好解释的还是根本就没打算和我解释?你现在学了图书管理说都不用和我说一声了是吗?许知夏,你长大了翅膀硬了用不着我了是吗?”
夏老师没有歇斯底里,说出的话却也能伤人。许知夏觉得好像有一口气哽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就像他现在的心情,既想和夏老师把事情说清楚,又觉得要不然还是算了吧,也没什么好说的。
许爸爸看这两个人,一个气势汹汹的坐在自己身旁,一个沉默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里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多大的事儿呢,哪就至于把话说到这个地步。
“别气了,”事已至此,志愿也不可能再改了,无论吵成什么样、许知夏到底为什么要去学图书管理,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更何况许知夏以后要走他自己的路,自己的路自己选难道还有错了吗?许爸爸试着劝夏老师,也是说给许知夏听,“知夏不是那种说一套做一套孩子,你这是气急了才说这种话,听听孩子怎么说,为什么要学这个,他要是真喜欢就让他学嘛,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不对?”
许爸爸就轻避重,想要大事化小,夏老师却还在气头上,这把火怎么也扑不灭,“不是大事?那什么才算大事?我看你眼里就没有大事!他学文你说不是大事让他学,他逃课你说不是大事他压力大,结果呢?你不是大事不是大事,他现在不就给你弄出来个大事来?高考报志愿都不告诉你!我要不是今天打扫房间看到了,他什么时候说!?瞒得了一时,还打算瞒我一辈子是吗!?”
许知夏听他们两个吵,心里离奇地充满了释然和平静,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怪不得夏老师同意他学文,怪不得他逃课电话都打到夏老师那儿去了也还是风平浪静,他还以为是夏老师真的顾及他,有从他的角度想一想,愿意尊重他学文,理解他选了一条所谓更难走的路,原来不过是因为许爸爸劝她不是什么大事儿,可笑他今天回来的路上还妄想着能和平圆满地解决这件事。
许知夏深吸一口气又吐了出去,觉得刚才哽住胸口的那口气好像也一齐被吐了出去,消失不见了。
他想,算了,没什么好解释的了,道不同,就算是母子也没办法说清楚,更何况夏老师或许根本不在乎他的解释,她在乎的只是自己没有解释这件事本身而已,既然如此,那就更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了。
“我报的时候第一志愿就是P大的图书管理,”许知夏已经很无所谓了,心里没什么堵着,话也说的顺畅,“第二志愿也是图书管理,其他学校的,不调剂,就填了两个。”
“嘶——”许爸爸率先回神,眼睛瞪得大大的,说许知夏,“你这孩子!”
许知夏越是平静越是能听懂许爸爸话里的未尽之意,许爸爸是想说,他这孩子,不认个错帮忙劝就算了,怎么还火上浇油呢??
可是他就是不想认错了,他不想再在心里看一座火山爆发然后再等它归于沉寂了,也不想再成天提心吊胆担心自己有没有做的更好了,从小他就一退再退没选择过什么,他已经退了很多很多步了,他不要再退下去了。
看着桌上那张通知书,许知夏这个时候又忽然想到替他拆通知书的人了。
他想方铎小时候应该和他很不一样,应该是属于那种混世魔王的小朋友,或者没有那么夸张,但也应该是个活泼好动的小男孩。
他见过那些活泼开朗每天蹦蹦跳跳的小朋友,那个时候也在想,我和他们好像不太一样,好羡慕他们,但是又觉得没关系,长大了我就和他们一样了,一样的轻松自在,快活率真。
他也曾以为他和方铎是能殊途同归的,可现在他明白他永远也成为不了方铎,甚至再退下去,他都没办法去见方铎了。
方铎越是诚恳真挚努力奋进地走他的那条路,他就越是不敢和他站在一起,一退再退永远不敢向前的人,哪配呢?
上幼儿园时候他就知道了,那些灵动可爱的,活泼开朗的小朋友才能一起玩儿,他这种只能乖乖听妈妈话的小朋友就只能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格格不入。
“行,”夏老师听到许知夏的话只觉得一阵眩晕,好一会儿才弄明白他在说什么,“许知夏你真是太行了,报志愿这么大的事儿也没什么好和我说的是吧?用不着我了,自己长翅膀了要往外飞了是吧?行,你太行了。”
许知夏站着没说话,等待着夏老师给他下最后的审判,许爸爸也彻底没法儿劝了,两个人谁也不想好,他有心也无力。
“进去把你东西收拾好,走吧,”夏老师现在像任何一位愤怒的母亲一样,气的发了疯,“你既然用不着我了,能耐了,那你就别待了,走吧,我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座大佛。”
许爸爸叹息,都不必当真的话又何必说出来,徒伤感情。
不曾想站在那儿不动的许知夏豁然抬头,看着夏老师沉默半晌,说了个“好”字。
完了,许爸爸几乎是听到“好”字的一瞬间就转头去看夏老师,夏老师眼中隐隐将熄的火苗又“噌”地燃烧了起来,她把手边的录取通知书狠狠地摔在许知夏脚下,用很大很重的语气边点头边说,“好,好是吧?好你就出去了别回来,别求人,也别用得着家里一丝一毫!”
许知夏没出声地点点头,蹲下身把通知书和其他散出来的通知捡到一起,起身时候犹豫着还是回头小声冲着沙发上的两个人说了句“你们注意身体啊”。
☆、39
39
这个夏天从此在许知夏记忆里是破碎的,回忆被分割成了好多截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里。
梦里有坐在嗡嗡作响的教室中奋笔疾书的,有站在波光粼粼的喷泉池旁许愿的,有鼓起勇气向前迈步的,有有别以往欢欣雀跃的,可最后总是以破碎嘈杂结尾,夹杂着电视背景音的争吵,被摔在地上纸页哗哗作响的录取通知书,还有他连夜坐五个半小时火车看到的夜景,都在他脑海里重重叠叠,然后他就会醒过来。
起初梦到这些的时候,他还会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夜晚黑漆漆的天花板,回想着那天后半段发生的事情。
许爸爸拦着他,用一种无可奈何地语气和他说,夏老师在气头上,说的话都不算数,让他别当真,别往心里去,在家呆两天给夏老师道个歉,这事儿就过去了。
许知夏当时自以为脑子清楚、看得明白,也为这些年退让和妥协的委屈较着劲,牛角尖钻得浑然不觉,出口的话带着天真的疑惑和让人无法再劝的难过,他说,人难道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吗?
许爸爸一时间哑口无言,没等他想好怎么和许知夏去说,就听到夏老师的声音从客厅传了过来,“许青山!”
这就是不让许爸爸管的意思了。
后来许知夏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在书桌上趴着睡着、或者在图书馆睡着再梦到这些醒来的时候,很快就能继续投入到学习或者工作中去,不在需要很长时间来回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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