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博和易听南两人对视看了一眼,双方都偷偷吐了口气,还好,目前人没事就好。
正庆幸着,徐尧生接下来的话就让他们从天堂跌入地狱,“可是此刻她活着比死还痛苦。”
易听南震惊的瞳孔放大,呼吸有些微微急促,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尧生:“老师,班长怎么会.....”
徐尧生叹了口气,走到车旁边,把钥匙拿出来,解锁了车门,打开驾驶座坐进去,程斯博和易听南心领神会一前一后坐到后座。
徐尧生没有发动车子,他摸了摸口袋,拿起一根烟放在嘴边,打火机刚拿出来,突然想起什么,眼睛通过后视镜看着俩学生,最后把打火机收起来,烟就这么叼在嘴里。
他伸手搓了搓脸,再次看向前方时,眼里充满悲伤和无奈。
原来早在寒假之前,田妈妈就给田蜜芽报了芭蕾比赛项目,这个项目的奖励比较诱人,除了庞大的奖金以外,还有世界级的芭蕾舞者会一对一指导培训,若是能通过老师的认可,能直接登上世界级舞台去参加比赛,省略了城市省级以及国家的比赛证书。
田妈妈知道后就被诱惑了,二话不说立马给田蜜芽报了名。
本来因为高考的压力和课外的补课以及日常舞蹈训练已经把田蜜芽累的身心交瘁,而这次的芭蕾比赛训练要比原先的训练时间高强了许多,每天只剩下两个小时的睡觉时间。
田蜜芽第一次发现有问题,是因为疲劳过度以及重重压力导致胸闷心慌,呼吸急促,那个时候刚好是元旦。
也就是田蜜芽趁着爸妈出差一晚上的时间去和大家跨年,那个时候的她是真的感受到什么是快乐,而在那天晚上回去后,她父母就在凌晨五点马不停蹄赶回来,把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的田蜜芽喊起来练舞。
凌晨五点练到傍晚五点,中间除了吃饭喝水上厕所,一刻也没停过,防止她偷懒,田妈妈还特意搬了个桌子在舞蹈室里办公盯着她。
田蜜芽当时直接往厕所里去吐了,胸闷心慌让她喘不过气,导致头晕目眩。
而田妈妈还说她矫情偷懒,这才练了十来个小时,身体素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最后归根究底,一直数落她在高三期间交的那几个朋友惹的祸才导致她的体质变差。
学习一直拿不到第一名,舞蹈练习时间还耽误,甚至要田蜜芽和这些朋友绝交,说都是些什么坏习惯,好的倒是一点也没学到。
田蜜芽向来听话,不论是高考的学习压力,还是高强的舞蹈练习,她一直都忍气吞声,可是这次触及到那些真心待她好的朋友,人生十七年来第一次对妈妈的话进行反抗,争吵。
徐尧生说到这里,程斯博和易听南大概能猜到当时田妈妈看到他们后那厌烦的神态,原来有个原因在这里。
“后来呢?班长会不会挨打了?”易听南紧张地抓着车座背上。
徐尧生摇头,“田妈妈从不打孩子,因为她心心念念的就是田蜜芽登上芭蕾的世界舞台拿世界冠军,怎么会容许她的身体出现任何状况。”
“那她.....”易听南咽了咽口水。
徐尧生闭上了眼睛,头靠在椅背上,说:“冷暴力。”
是的,田妈妈从来不打田蜜芽,哪怕是轻轻一碰都不会但她会采用冷暴力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每天在家里冷着一张脸,除了上学,其他时间都对田蜜芽进行了禁足,只能待在舞蹈室,连房间都不得进去,看到田蜜芽的时候,嘴巴里碎碎念全是骂她的脏话,但又不明着对她说。
如果这种方法治不了田蜜芽,田妈妈就会让自己受伤,比如做菜故意切到手不理会,任由血流不止。
在如此的氛围里,对于田蜜芽这种孝顺的乖乖女实在看不得,最后只好道歉了事,并保证会把舞蹈的练习时间增加一些,才把田妈妈哄好。
而田爸爸忙于工作,也怕老婆,对于孩子的教育全部交由老婆来处理。他压根没有办法去保田蜜芽也没办法和她站在统一战线。
这就让田蜜芽更加绝望了。
田蜜芽身心疲惫,寒假来临前,她越来越没胃口,看着曾经觉得可口的食物,她现在看了只觉得让人作呕。
但在田妈妈的面前还是不敢表现出来,她强忍着呕吐的痛苦,等吃完后,田妈妈去洗碗,她才偷偷跑到厕所里把刚吃进去的食物全部吐掉。
寒假一来临,田妈妈压在她身上的压力就更大了,原先上课的时候在学校可以躲避父母一天的时间,可是寒假一到,她二十四小时都要面对父母,时时刻刻被监控着,连手机每天都只能在她手里待个十分钟就被没收走。
这中间有个爆发点,那就是易听南他们去郊游的时候,邮寄过来的腌螃蟹,田蜜芽满心欢喜的把快递打开,已经很久没感受到食物的美好的她,一打开闻到那酸辣的味道就瞬间来了胃口。
她还没开吃,母亲就回家了,她正要开口喊母亲一起过来尝尝看她朋友自己腌制的螃蟹,结果母亲满腔怒火,心里那股气蹭一下就上来了。
她走上前直接把整罐腌螃蟹全部都倒在垃圾桶里,这突如其来的举止田蜜芽都还没反应过来。
她追到厨房的时候,母亲已经把螃蟹全倒了,就听到对方冷言冷语地说:“我每天给你做那么多上等食物,你就跟吃了毒药似的,就这些垃圾食品,你看的垂涎三尺,你是不是对妈妈有什么意见?啊?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全都给了你,就希望你能好好补补身体,你呢?你怎么报答我的?”
田蜜芽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满眼的绝望和失落,抓着门框的手因为用力而导致指尖泛白,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心灰意冷,可惜父母永远都不会明白。
那天晚上,田蜜芽自杀了,隐忍在她心里的所有情绪都爆发了出来。
她从厨房里拿出小刀,走进房间,坐在她最爱的那个秋千椅上,锋利的刀刃放到她手腕的时候,她没有任何害怕,只有要解脱了的快乐。
第一百二十章 救救我
她眼睁睁地看着伤口慢慢被被划开,血一点一滴落在地板上。
那一刻她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她终于可以随心所欲不再受任何人的束缚了,她可以遵从心里的想法去追寻快乐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能让她觉得有留念的人,那就只有他们那个小团体的伙伴们吧,可惜,好景不长,他们才认识了一个多学期,还没有好好和大家一起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
她缓缓闭上眼睛,一直在眼眶里转圈的泪水从眼角里淌下。
可是这一次她所认为的解脱并没有成功,她闭上眼睛没多久,母亲回来了。
从以前到现在,田妈妈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到房间或者舞蹈室找田蜜芽,在她打开田蜜芽房间的时候,看到她闭着眼睛靠在秋千绳上,再往下看,那扎眼的血红色让她脸上出现了惊慌失措。
她急急忙忙地从洗手间拿出一条毛巾,把她手腕上的伤口包裹着止血。
低声怒吼:“你疯了吗?”
田蜜芽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各种忙活,田妈妈抬头就看到她这幅无所畏惧的态度,心里立马笃定是孩子青春叛逆期为了让她们做大人的退步而想的计划。
心里瞬间怒气冲天,嘴里一句接着一句骂得更加狠了。
田蜜芽扯开一个苦笑,缓缓闭上了眼睛,没想到自己的解脱,会被母亲认为是一个小孩子过家家酒的事。
从这一刻起,田蜜芽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光点,吃什么吐什么,唯一不变的就是她一直强迫着自己去学习去练舞。
尽管已经精疲力尽,没有了食物的支撑导致她的营养严重流失,复习的时候,手颤抖握不紧笔身,练舞的时候,腿发软无力却还在坚持着。
而这一切,她的父母视若无睹,全当成了一个小女孩的任性。
“怪不得,怪不得。”易听南听到这里,自喃喃道。
“什么?”徐尧生从后视镜看他,嘴里的烟被他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易听南半弯着腰,手肘撑在大腿上,双手捂着脸,闷声说:“前阵子我们去找班长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她手腕的伤疤,还有她日渐消瘦,皮包骨的状态,原来那个时候,她的精神已经受尽了折磨。”
程斯博面色沉重,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手指稍微一用力,在他肩膀处捏了捏,表示安慰,他沙哑着声音问:“这次,又为什么会自杀?”
徐尧生痛苦的闭上眼睛。
上次的家访可以说是去的及时,他刚到的时候,田蜜芽的精神状态就已经很差了,为了让田蜜芽有个倾诉的空间,他把田妈妈支开,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田蜜芽坐在书桌前,抬头看到来者是他后,一直很少在父母面前掉眼泪的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尖厉嘶哑的哭声在诉说着她内心的绝望和不堪,痛苦已经快把她的灵魂一片一片凌迟,这种撕心裂肺的哭泣让徐尧生感觉有一千个一万个刀子不停地划伤他的心脏。
他心疼地上前抱住这个已经差一只脚就掉进深渊的女孩,这是继上次见到易听南他们几个人后哭的最惨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