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笛经历了枪击案现场,又亲眼目睹了父亲受伤,变得易于受惊,夜里也会时常哭闹。
他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即便哭闹也会死死咬着下嘴唇,努力压抑自己的行为,牢牢地躲在被子里,不让大人发现。
心理医生说,这是心理防线崩溃的标志,因为小孩的安全感通常来源于父母的庇佑,一旦他突然发现父母也会受伤,会哭泣,就会迅速地成熟起来,因为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是永远安全的。
但是“成熟”和“悲观”也只有一步之遥,这时最重要的就是家长的引导。
容斯言神色有些微妙。
陈岸聪明地没有立刻说话。
自从住院之后,他们还没有仔细谈过关于唐小笛的事,也不知道容斯言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仔细回忆从前容斯言和唐小笛互动中的点点滴滴,觉得他们应该是有感情的,但是这点感情能不能压过对郑康良的厌恶,他也拿不准。
一个成年人对小孩子的照顾,可能是疼爱,也可能只是纯粹对于幼小生物的怜悯罢了。
陈岸踌躇着,小心开口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容斯言:“什么。”
陈岸:“就是我赶到之前,小笛是一直被关在洗手间里吗?”
容斯言:
“我快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他突然出现了。
他很大声地让我先下去,说等会儿会来找我,他全身都在抖,声音也抖。
我发现他总是不由自主朝旁边偷瞄,猜到绑架他的人可能就藏在洗手间里,所以慢慢走了过去,没想到绑匪居然带了枪。
……唐小笛应该是怕我受伤,所以才赶我走,打算自己留下来面对绑匪。”
陈岸微笑起来:“真不愧是……”
他想自夸说真不愧是我的儿子,遇到危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保护妈妈,然后猛然想起唐小笛现在已经是郑康良的儿子了,喉间卡了一下,讪讪地闭了嘴。
容斯言却恼火地低声道:“你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
陈岸:“……?”
容斯言咬牙道:“遇到危险不声不响,自己傻乎乎地撞枪口,还学会撒谎了,你就是这么教他的?”
“要是那真的是个亡命之徒怎么办?要是下一秒那男人就开枪了怎么办?!”
“自己留下来面对绑匪……他以为他是谁?奥特曼?小飞侠?”
“真是……蠢得跟你一模一样。”
陈岸从那恼火嫌弃的语气中听出了些别的东西,暖洋洋,毛茸茸的,让他的心口都暖和明亮起来。
他压了下嘴角的笑容:“嫌他笨啊……那这样吧,下周就给他联系新的买主,早点解决,也省得夜长梦多。”
容斯言一愣:“什么买主?”
陈岸耸耸肩:“给他联系新的收养家庭啊,反正你又不喜欢他,我也不太想给郑康良养便宜儿子,那就趁早送走好了,省得孩子大了,送给人家都没人要。”
容斯言急促地呼吸了两声,正要和他辩驳,一抬头,撞见了他一脸揶揄的笑容。
陈岸笑得阳光灿烂,低下头,在他耳旁道:“……舍不得啊?”
容斯言:“……”
陈岸的热气扑在他耳旁,酥酥麻麻,挠着人的心底:
“那就留下,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人的一生有许多无法选择的事情,出生就是这头一件无可奈何。就像我厌恶我那抛妻弃子的父亲,唐小笛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出生。”
“但是只要你想,他就不是任何人的儿子,他只是唐小笛,是我们家的小朋友。”
“没有人会知道他的过去,除了你和我,这是我们之间永远的秘密。”
他很轻地吻住了容斯言的脸颊,同时稳稳地抱紧了他。
秘密埋葬在旧金山的玫瑰园,白鸽的尸体无声湮灭,吟游诗人放声歌唱,一同去往下一个冬天。
说是没伤到骨头,但是陈岸的伤势恢复得有些慢,一向不动声色的容斯言都有些急躁起来,问陈岸要不要换医生。
陈岸:“急什么,怕耽搁了你回国收拾郑康良呀?放心,他跑不了,李旗云可不是什么善茬。”
容斯言却犹豫了两三秒,偏过头去:“不是……”
陈岸没听清:“不是什么?”
容斯言几不可闻道:“不是因为急着回去找郑康良。”
“那你是有别的事?”陈岸莫名其妙,“干嘛,回国查沈麟,还是冯达旦?……难道是回国去找宋予清?!”
他突然想到这一层可能性,顿时胳膊也不疼了,身体也不虚了,支棱起来就要摩拳擦掌准备咬人。
雄性动物受到挑衅时会有的那种全身炸毛的样子。
容斯言无语:“……我就没想回国。”
陈岸也急了:“那是什么意思呢,不是想回国,你催着我换医生干嘛。”
容斯言却闭嘴不说了。
陈岸正急得抓耳挠腮,护士过来给他换药,容斯言抿了抿嘴,走开了。
等容斯言走出门,白金色头发的小护士咯咯笑起来:“容先生昨天可把吉尔医生吓了一跳呢。”
陈岸眼巴巴望着外面:“怎么说?”
小护士道:“昨天容先生去找了吉尔医生呀,问他用的什么药,治疗周期怎么这么长,伤还好得这么慢。吉尔医生仔细解释了,容先生好像还是很不满意,他说您每天半夜都会疼醒,问他有没有让痛苦减轻又对身体没有损伤的治疗方法,不管多少钱,都没关系。”
“他还警告吉尔医生说,他要是敢耍滑头,他会立刻向医院反应,并且更换医生。”
陈岸一怔。
因为怕影响容斯言的睡眠,他是在外面给容斯言开了酒店房间的,让他每晚回酒店去睡,自己偶尔半夜疼醒,咬咬牙也就撑过去了。
做梦也没有想到……容斯言其实每晚都没有回去。
小护士说,容斯言其实每晚都睡在他的隔壁,睁着眼睛听他的动静,听到他睡梦中喊疼就会立刻打铃叫护士。
就这样不声不响地陪着他,直到天明。
别别扭扭可可爱爱
第94章 郑康良的结局(剧情章)
为了保证安全,唐小笛被送往爱尔兰,短时间内不再被带在身边。
陈岸和容斯言回国,一下飞机就收到李旗云的消息,语气很冷淡,说郑康良活不了几天了。
陈岸拧起眉头:“活不了几天是什么意思?我留着他还有用呢。”
由于郑康良在赵正博被害当日的校园出入记录名单上,他很可能看到过和凶杀案相关的细节,这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李旗云也不多说,让他们有事想问就快来,不然人死了她也没办法。
陈岸和容斯言匆匆赶去,路途中询问文扬,才得知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原来,郑康良在被李旗云踢出公司之后,身无分文,流落街头。
他心中怀恨,竟然趁李旗云不备,将偷拍的视频通过邮箱发给了全公司的员工。
视频内容是李旗云和葛海澜做爱,镜头是正对着葛海澜的正面的,所以葛海澜的面孔十分清晰,面有红晕,难以自制,李旗云偶尔会回一下头,没有正脸照,但也能从脸庞轮廓中隐约认出她。
而且……做爱的方式比较小众。
容斯言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汇,问陈岸:“什么叫第四爱?”
因为确实不了解这种小众性癖,他问得坦坦荡荡。
陈岸咳了一声,略微尴尬道:“就是……女方是性*中更主动的那一方,用一些道具,那个男方……”
容斯言明白了。
“视频被人传到了网上,公司方对传播视频的几个社交账号寄了律师函,声明是有人恶意AI换脸,现在视频基本上搜不到了,但是也掀起了不小的水花,”文扬开着车道,“差不多同时间,郑康良就被李太太抓走了……应该确实是活不长了。”
他们赶到李家,一进大门,就看到郑康良浑身赤裸,身上满是被鞭打和钉刺的痕迹,他被一条狗链拴在门柱上,正拼命地伸手够右前方的食盆,身下是一滩紫红色的血污。
食盆里是一些类似呕吐物的东西,可他竟然不嫌脏。
李旗云身着华贵的深蓝色丝绒旗袍,在不远处的草坪上悠闲地喝着一杯白兰地,对面坐着神情萎靡的葛海澜。
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被人发了性爱视频的难堪或恼火,也从头到尾没有看过郑康良一样,仿佛这只是一个平静的下午,她如同女皇一般坐在白色花椅上,身边伴着年轻漂亮的情人,气定神闲等待着自己的客人到来。
陈岸和容斯言一进门,她只说了一句:“抓紧时间吧。”
容斯言没时间和葛海澜寒暄,也没时间防着李旗云了,他厉声问郑康良:“赵正博被杀的那天晚上,你有没有见过他?”
郑康良头朝下趴在地上,听到动静,虚弱地偏了下头:“……饭。”
他自然知道他们是谁,早在之前他就查到了唐小笛的存在,命令人去将唐小笛抓回来。任务失败之后,他还没来得及想下一步对策,就被李旗云一脚踹出了公司。
容斯言让李家的佣人拿饭来,佣人眼睛瞟着李旗云,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