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闻闻看,我也很香。”
陆既明被逗得满脸都是笑,让沈馥靠在墙边,自己则低头亲吻下去。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落在脸上,暖暖的,好像很多个吻。
远隔千里之外的蓬莱港,小阿正苦恼着。
按说在蓬莱港与秦雁相处的日子该是很舒服的,秦雁每日里都要去码头,早出晚归,回来之后也基本不多说话,有时候小阿在家里见到他还吓一跳,又高又大的个子,木头一般的脸,杵在那儿,门神似的。
不仅如此,秦雁还给他留钱用,钱不算太多,但足够他花销,还有钱买零嘴。
这样的日子,按理说是很舒服的,事实上也很舒服,在小阿的记忆中就没有过过这样轻松的日子。但如此一段时间过去之后,小阿就越发觉得不自在起来,仿佛在油锅里煎,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一是他心里记挂着姐姐和哥哥,惦记着不知道他们好不好,也怕他们担心自己。二是他在面对秦雁时,越发愧疚起来。
或许是过于思念自己早逝的弟弟,秦雁对他太好了,好得过分。
秦雁每日里总是晚回,再早也要等天黑。但每次他回来,总是会带些东西,有时候是些小孩儿爱吃的零嘴,有时候是些小玩意儿。有时候是草编的蝴蝶蚂蚱,有时候是些小人书,还有一次带了个精致的玩意儿,一拧发条,有个小人儿会推门出来踏正步,随之而来的还有 “叮叮咚咚” 音乐。
小阿看着自己房间里五花八门的玩意儿,总算忍不住了,问道:“秦大哥,我冒昧问一句,你弟弟去世时多少岁啊?”
秦雁面无表情,眼神却是一黯,说道:“五岁。”
小阿:“......”
虽然他小时候有上顿没下顿,导致个子没长起来,但他也已经快成年了。
可能是知道自己送得不妥当,秦雁有些失落,说道:“你若是不喜欢,扔了就是了。”
小阿连忙摆手,急急说道:“没事没事,我喜欢呢,你别多想,我没嫌弃,我每天都玩儿呢。”
秦雁走后,小阿看着如山一样堆起的有趣玩意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把音乐盒的发条拧起来,听着 “叮叮咚咚” 的音乐声,真的觉得有趣起来,他小时候也没玩过呢。但等发条转完了,又发起愁来,人家对他这样好,他可是满嘴都没句真的呢。
小阿又把发条拧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一边在发愁,一边也在想法子。他现在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不能买车票船票,但他走街串巷几天,也算找到了些门路,只要有钱就行了,还不少,得好几百元钱呢。他没那么多钱,但秦雁有,他瞄到过,秦雁对钱一点儿也不上心,都放在房间的抽屉里,有钱还有洋票银元,乱七八糟地塞在一起。
小阿耳聪目明,过目不忘,把一切都想得明明白白的,只是还没下定决心下手,总觉得自己像白眼狼似的。
直到一日,秦雁从码头回来,身上还带着海风的味道,咸咸的。
他难得回来得那样早,手里拎了一大堆好吃好玩的,全部堆在桌子上,看得小阿整个人都呆了,非年非节的,这是干什么?钱多了烧的?
秦雁云淡风轻地说道:“今日是我的生辰。”
行吧。
小阿把牙一咬,坐下来陪秦雁吃饭。
吃饭就真吃饭,秦雁一句话也不说,就光吃,还自己斟了几杯酒喝。他是属于喝酒不上脸的那种,有些微醺了,眼睛却越喝越亮。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陪他一起过生辰。小时候,他跟在陆既明身边,虽说陆家父子都对他很好,但他说到底也只是个下人,怎么好叫主人家给他过生日,到后来大了,自然也就不过了。
小阿见他一杯一杯地喝,怕他喝醉了,连忙劝道:“秦大哥,切莫贪杯。”
秦雁听劝,放了杯子,眼睛里亮晶晶的,看起来是有些上头了,说话却还有条有理,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对面的小阿听。
他说:“我们都是一个人...... 正好可以彼此作伴,兄弟一般......”
小阿一阵头疼,这回真得赶紧走了,这么下去,人情越欠越多了!
作者有话说:收藏评论!求你了!
第六十九章 长毋相忘
如此这样,小阿又等了几天,实在是等不下去了,瞅准了一日,秦雁夜归。
满屋子的灯都已经灭了,只有在门边留有一盏照明的小灯,小阿留的,像往常一样,像一颗恒常发光的星星。
小阿迟迟未睡,坐在床上,竖起耳朵听,一听到秦雁到家的动静,连忙一扯被子躺下,呼吸平稳,假装入睡。往常这个时间,他早已经熟睡了,今日却警惕地醒着,眼睛紧闭,耳朵却轻微地一抖一抖,听着动静。
他听到秦雁略显沉重的脚步,踱过他的房门,又迟疑着回转。
小阿吓得往被子里缩了缩,心里打鼓,生怕秦雁是知道了自己的打算,找自己算账来了。
脚步声停在他的房门前,门轻轻地旋开。小阿紧张极了,却还是装出睡熟的样子,只是心跳得和擂鼓似的,生怕被秦雁听见。
他感觉到秦雁走到了他的床前,蹲下身来,因为他听见了秦雁的呼吸声,虽轻,但他能听见。
他紧张极了,几乎要一跃而起夺门而出了,但秦雁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伸手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盖在他的肩膀上,然后便起身走了。
等到房间里只剩他一人,小阿缓缓睁开眼,在黑暗中叹了口气,把脸埋进枕头里。
不会吧!难道他每天晚上回家时都要看看自己被子盖好了没?难道之前是自己睡太死了没发现?
小阿掀开被子,平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云和月亮发呆,等到了后半夜,正是人最疲倦,睡得最熟的时候。
他翻身下床,身量轻轻,走起路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秦雁房门外,轻得不能再轻地拧门,门一推便开。黑暗中,他能见到秦雁在床上的轮廓,他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挪到床边的柜子旁。
抽屉被他轻轻地拉开,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摸着黑,借着月光,小阿伸手进去。他心里紧张,手上却稳,摸索着拿了两块沉甸甸的银元,又抓了几张纸币,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抽屉还给他关进去。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后,小阿无声地长出了一口气,手心里全是汗。
他眼角余光瞄到,秦雁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这会儿,愧疚的感觉又排山倒海地朝小阿拍过来。小阿在心里想道:秦大哥,对不住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
在这之前,他只知道秦雁是陆既明的手下,不苟言笑,很符合一个鹰犬的身份。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才知道,秦雁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自己还是能分辨出他面无表情底下的情绪,有开心的时候,也有失落的时候。
发现自己偷了钱然后消失,他应该会很生气吧,说不定会讨厌我。小阿这样想到。
想到这儿,小阿又有点儿迈不动步子了。他凑近床边蹲下,手扶着床沿,想着再看秦雁一眼。
就在这时,电光火石间,秦雁突然发难,一把抓住了小阿的手腕。
小阿吓得差点叫出来,连忙抽手往后退,秦雁力气大,手像铁钳似的,挣都掙不开。
与此同时,秦雁从枕头底下抽出每晚都枕着睡的枪。他臂力惊人,一手拽着小阿,另一手猛地后拉前甩,“咔哒” 一声便单手上了膛。
小阿固然胆大,但还没有试过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顿时吓得脸色都白了,跌坐在地上,手腕还被秦雁箍得生痛,话都说不出来了,被他揣进兜里的钱全部掉出来了,银元掉在地上,“叮叮当当” 地响。
秦雁瞄了一眼那些钱,脸更黑了,简直如锅底一般。
小阿能屈能伸,连忙将另一只手举起来作投降状,脑子转得飞快,急匆匆地说道:“我不是,我只是......”
秦雁压根没打算听他的,只冷冷道:“你骗我。”
“我没有!我——”
秦雁将陆既明拍来的电报扔在他身上。
不知不觉间,秦雁已经放开了手,上了膛的手枪也收了回去。小阿惊疑不定,就坐在地上,连灯也不知道要开,借着窗外泄进来的月光看手上的电报——电报虽说是陆既明拍来的,却是沈馥口吻,问他是否在蓬莱港,是否被秦雁所救,如果是真的,便先好好呆在秦雁身边,等过段日子,姐弟三人再在蓬莱港团聚。
小阿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走向,一时间都不知道作何反应才好。秦雁见他这样,以为他不信,展开另一封陆既明口吻的电报,看了一眼,说道:“你哥哥和大少现在是合作关系,你若是不信,在这儿多等几天,人来了自然见分晓。”
秦雁已经全部知道了,小阿不免有些被抓现行的难堪窘迫,但转念一想,他原本又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为求自保和保护家人,他骗人也情有可原呀。
小阿又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起来,小声唤道:“秦大哥......”
秦雁翻身躺下,扯起被子将自己盖住,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他说道:“别叫我‘大哥’,你自有你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