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我的天使姐姐,救我于危难之中,虽然她现在表情憨憨的,嘴边还黏着一粒瓜子皮。
我满脸喜悦如见亲娘一般咧着嘴正想开口,却看面前的人猛地一个转身,凶巴巴地冲她吼道:“你叫他什么?”
“梁……梁修啊……”小翠鸟吓得朝后缩了一步,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一会儿,眼睛突然放起了光,快速蹦到了近前,“你?!你是不是那个林……”
“我是他的家属。”他冷冷地指着我说,“他——不叫梁修。”
“啊?啊……这样啊。”
“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果然,刚才的话人家一句都不信。
“啊,那个……”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小翠鸟这会儿看起来有点呆,结结巴巴地低声答道:“梁修,啊……不是不是……您家属他出了车祸,右臂和左腿都骨折了,脑袋也受了点伤,可能暂时影响了记忆系统。具体情况您可以去问一下主治医师。出门左拐第三间办……”
“谢谢。”这男人快速地把口罩挂在了脸上,甚至没等人把话说完,直接抬脚朝外走去,看都没再看我一眼。
“妈耶!”小翠鸟张着嘴傻乎乎地望着门口,一只手却冲我不停地呼扇着,“梁修,他他他……他他他……”
我噗呲乐了,“嗒嗒嗒,嗒嗒嗒什么?怎么还变成啄木鸟了?”
“就……就刚刚那个人,你认识吗?”
我皱了下眉,说:“不认识。”
“天呐!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连你也不相信我失忆了吗?”我对她这一脸的兴奋有些无奈。
“他是林染笙啊!!哦!我要死了!我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可以见到真人呐!”她激动的趴了过来,抓紧了我的胳膊,满眼的小桃花,惊呼着:“他就是那个钢琴王子,月光下的黑玫瑰——林染笙啊!”
“哈?”什么鬼?
“就是……哎呀,等一下。”她着急地掏出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几下,搜索了一段视频杵在我面前,“这个,就是刚才那个人!林染笙!我的男神!”
视频里出现了一个灯光昏暗的舞台,舞台上只有一个人。
他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坐在黑色的钢琴前,淡淡地垂着眉眼。银色的光从半空中洒下,落在他额边的发丝上,落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泛出了一圈圈的涟漪。
哦豁,可不就是刚刚那张铁皮脸,人模狗样地,劈里啪啦也不知道在敲些什么东西。我撇了一眼之后就不耐烦地把手机推开了。
“是不是超级帅!我跟你讲哦,他出生在音乐世家,爸爸就是个钢琴家,妈妈是当年特别红的一个演员,叫……哦对,叫宋宜秋!”
她小嘴嘟嘟着,吧唧吧唧说得停不下来:“等等!他刚刚说是你家属,那……他就是上午打电话来的那个人吗?你哥?天呐,林染笙竟然是你哥??那你岂不是也会弹钢琴?”
“谁知道呢。”我心不在焉地帮把她嘴边的瓜子皮摘了下来。
“你是不知道你哥有多厉害哦,他17岁的时候就在柏林开了首场个人演奏会,一鸣惊人!被誉为天才钢琴家,17岁耶!”
“哦……”我在她的欢呼声中将那粒瓜子皮弹飞了。
“没想到他本人比电视上还帅啊!刚才我真的震惊了,我竟然能跟男神说上话啊!四年前他回到国内举办演奏会,当时为了买他的一张票,我排了整整两天的队……”
我蔫蔫地听着她絮叨了半个多钟头,期间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
最终她拉着我的手求我跟那个什么狗屁钢琴王子要签名时,我顿时醒悟到了,短暂的病床之恋就他妈这么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那个…你们有没有小星星呀,赏我几颗亮晶晶吧~
第3章 规矩
之后的几天,那个叫“我哥”的男人再没出现过。反倒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每天都来照看我,还把我调到了很高级的单人病房。
大爷说他姓黎,是林府的管家。
还林府?还管家?这年头还有这么拿腔拿调的,也算是新鲜。
他对着我张嘴就是小少爷,听得我恨不得折寿十年,纠正了几次他也只说这是规矩,改不得。
罢了,人家非得要供着,那我就受着呗。
其实打从想起“梁修”这个名字后,这些天我又陆续回想起了一些片段,有时是灰秃秃的院墙,有时是拎着酒瓶子的男人,还有哭喊打闹的妇女和满屋留着哈喇子冲我傻笑的娃娃。
尽管还是一些没头绪的画面,看起来好像也不是什么让人愉悦的经历。但我却越来越能肯定这些凌乱的记忆都是属于“梁修”的。
——也是属于我的。
“黎叔,商量个事儿呗。”我吐掉了嘴里的瓜子皮,抬眼看了看在旁边专心泡茶的大爷。
“您说,小少爷。”他从茶盘上端起了一只淡青色的茶碗递到了我手上,汤色清清亮亮的,绕着一缕白烟。
明明就是在医院,打开门就是鬼哭狼嚎的人间炼狱,您这个仙儿逼端得我给满分。
我装模作样地吸溜了一口,点了点头,果然是好茶,入口甘甜,烫嘴。
我笑了笑,接着说道:“就是……以后你们要是发现认错了人,不会让我还医药费吧?”
“小少爷,您怎么又提起这个来了?医生说您现在是脑子受了伤,记不得了。我和大少爷可都明明白白的,这种事情哪里有认错的道理?”
黎叔放下了茶杯,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皮本子,翻了几页后抽出一张照片,递了过来。
“这个您看下。”
我从他手里接过了照片,看了一眼后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照片的背景是一幢两层小洋楼,暗铜色的砖墙,古典雕花的门窗,虽然不算豪华却处处都显出了精致。画面正中的三个人便站在门前的花园里。
中间的一人穿着黑衬衫黑西裤,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表情也很严肃,就是那个拄着拐的铁皮脸林染笙。站在他左手边的正是面前的这位大爷,一脸慈祥地冲着镜头微笑着。
而最右边那个身穿校服,正咧着嘴傻笑的男生,不是我又是谁?!
“这……什么时候拍的?”
“应该是两年前吧。我记得那天是您高中入学的第一天。您特别高兴,出门前非要拉上大少爷和我一起拍张合照。”
我攥住照片,单腿跳到了地面上,甩开了要上前搀扶的黎叔,一蹦三蹿直接冲进了洗手间,对着镜子就细细比照了起来。
“他”——看起来比镜子里的我年轻一些,个子还没有照片上的“我哥”高。可凭我那天目测来看,我怎么也应该比那个瘸子高出半个头来的。
嗯,不像不像。
长相来说……
这他妈还说个屁!
怪不得人家说错不了呢,除了五官稍显稚嫩了一些,简直就是分毫不差。
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这人要不是我那也指定得是跟我一个卵里孵出来的吧?
可是看了又看,若真说“他”就是我,又处处透露着不对劲儿的地方。
“他”微微侧头,目光向着中间的人,一只手还轻轻地扶在那人的后背上。尽管并没有面向镜头,但依然可以看出眉眼间都挂着温柔的笑意。
身上的校服笔挺板正,一个褶子都瞧不出,内里的衬衫扣得严丝合缝。甚至连脚上的运动鞋都他妈干净地一尘不染。
举手投足间显示出了恰如其分的温顺端庄和一丝……我也说不清是什么的东西。
实在是太乖了,一点刺儿都看不到。
和“梁修”带给我的真实感完全不同,照片上这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让我感受到的只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震惊。
这种感觉挺不好描述的,小翠鸟之前问我为什么觉得自己是梁修,我说大概是凭直觉吧。
她后来告诉我,说医生都管这个叫潜意识,说这玩意儿可以超越记忆和理性思考,是一种更加高级的本能感受。
大概就像我睁眼第一句话就想说“草”。每天“你妈的,我妈的,他妈的”挂在嘴边也丝毫没有违和感。头发乱糟糟敞着衣领子瘫在床上吐得满地都是瓜子皮才觉得舒坦。
但让我听上一句“小少爷”,我全身的鸡皮疙瘩便蹭蹭蹭地都立了起来。
黎叔走后,我坐在床边发了很久的呆。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又翻出了那个碎掉的手机,折腾了半天才打开微信,却发现聊天记录早已经被人清理掉了。
空荡荡的屏幕上只留下了一个对话框,信息是发给“我哥”的。
话也简单,就一句:
“哥……对不起啊,我不想再做林落了。”
真逗,这话说的就跟要去死了一样。怪不得人家一见面就是问候我死没死呢。
说服气那怕是不能的,任谁去面对一个空白的人生时,都不好去接受这么一个设定吧。
——啊哈,不好意思,老子以前是个很矫情的奶宝儿并且还要去死了哦。
妈的!
半个多月后,我拆掉了石膏,医生说可以回家修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