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也会笑啊,表情还挺丰富的嘛,合着在外面挺人模人样的呗,怎么之前跟我这儿就凶得像头牲口一样。
大概是采访时间快要结束了吧,他冲记者微笑着点了下头,正打算转身,突然一个话筒跨过人群挤到了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林老师,冒昧地问一下,关于上个月您在国内的拒演事件,有人认为您这样的行为是在耍大牌,请问对于这种言论,您想给出什么回应吗?”
不知是因为这个提问还是这个越过正常距离的话筒,他退后了一步,略微垂下了眼皮,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了一丝凉意。
哈......就是这个。
我敢打赌,这人此时定然是满腹的不爽,舌头下面怕是压了一沓子的刀片,分分钟能让你血溅五步的那种。
我抓起一把瓜子边磕边等着看他炸毛。
可惜,并未如我所愿。
他只是再次抬起了眼睛,看向镜头,把唇边那点意味不明的笑意挂到了合适的角度后,缓缓开口:
“关于这件事情我确实需要跟国内的观众朋友们先道个歉,那次拒演的确是我单方面提出的。原因是主办方最终提供的演出条件与合作的乐团都没有达到我的要求。而且我们有合约在先,主办方违反合约还利用舆论诋毁我的名誉。我想现在或许我们应该考虑用法律途径来解决这件事情了。如果还有媒体想就这起事件和我讨论什么的话,不如我们一起,换个地方,公公正正地谈。”
他歪了下头,看着面前的记者笑问道:“我这样回应,你还满意吗?”
我是想象不到那位记者此刻该是怎样一张糊瓜脸,但是我哥这张脸我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的了。
看着看着就觉得没意思了,不爱笑你就别笑,不爽你就骂呗,憋着做什么?还不如在医院时那副牲口的样子呢。
我抓起遥控器直接换了个电影频道,画面刀光剑影快意江湖,舒坦多了。
连着看完了两部电影,我吃得肚皮发胀,歪倒在沙发里,小渣就躺在我的脚边,呼噜呼噜睡得正香,我不知不觉就跟着一起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无比舒坦,还做了个挺奇怪的梦。
梦到了林染笙,我掐着他的脸让他笑给我看,结果他还真笑了,特真诚的那种,怪好看的,看得人心口窝子都跟着暖乎了起来。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小渣的叫声吵醒的。
随之而来的是开门声和有人交谈的声音。
“大少爷,您坐了一夜的飞机,要不要先洗个热水澡,我去帮您放水。”
“嗯,你昨天去老宅那边,事情办得......”话音到这儿戛然而止,除了有些刮躁的狗叫声再没有其他的动静了。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人,意识还沉浸在刚刚的梦中,不知不觉就开口喃喃道:“哥......”
他眉头锁得紧紧地,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向后退了一步,还拿手掩了下鼻子。
大概是那双黑手套和他瞳孔下的厌恶都太刺眼了吧,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坐起身子看了看四周。
沙发上的零食袋都被扯开了,糖果、饼干、薯片、瓜子......乱七八糟的食物残渣或撕或咬地撒满了整间屋子。
茶几上的果汁和牛奶都被打翻了,流了满地,混着狗毛又被小渣踩得到处都是。
沙发、地毯、窗帘、桌椅板凳,目之所及中的所有摆设无一幸免全被扣上了花花绿绿的爪印。这狗崽子的报复心明显比我更胜一筹。
还有那支高贵的手工水晶杯此刻已然碎成了几瓣正静静地躺在那一堆混浊不堪的液体当中。
电视机还开着,貌似正在播放某港剧中黑道火拼的片段。劈哩叭啦的枪声伴着小渣嗷嗷的叫声很符合我现在的心境。
“靓仔,你完了!”突然间,这句台词越过屏幕打破了一屋子的死寂。
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觉得这话来得确实有些应景。
“这......”黎叔似乎也是刚刚缓过神来,赶忙上前半扶住林染笙想绕过满地的狼藉,“大少爷,您先上楼,没事的,我来收拾。”
可我哥却并不抬脚,轻轻推开了黎叔,只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地怒视着我。
我在他的注视下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抖了抖满身的碎屑,想着该怎么开口解释一下。
偏偏小渣这个没个眼力价的,在这种时候裹着一身黄不黄绿不绿的汁液就朝林染笙冲了过去。
眼看这狗头即将贴上那闪闪发光的鞋面时,他迅速退后了两步,将手里的拐杖重重地在地上杵了几下,像是一种警告。
小渣呆愣了一瞬,有些撒娇地嗷呜了一声,伸出舌头直接舔了一下面前的拐杖,我眼瞅着我哥的脸瞬间变了形。
“滚!”他恶狠狠地吼道。
谁知那狗还真的在他面前滚了两圈,然后用力地甩起脑袋和屁股,身上的汁液随着动作飞舞了出去,在地板上炸开了花,有几滴无可避免地溅到了他的裤腿和鞋面上。
我看着他举起了手杖,冲着小渣就要挥下去。
“你敢动它!”我想也不想直接冲了过去,拿胳膊生生地顶回了那一棍子。
巨痛从小臂传来,我下意识向前一推,没想到这一下就把他撞翻在了地上。
兴许是磕到了什么地方,他咬住了下唇,脸色有些泛白,比刚才更难看了。
我也没好到哪儿去,刚刚那一下正好敲在了我的旧伤处,我憋着不吭声,只瞪着他的眼睛。
“杂种,滚出去!”他说道。
像是在看着狗说,也像是在看着我说。我哪里还分辨得出,只觉得这话像刀子一样顺着耳朵就扎进了心里。
我一脚踢飞了他的拐杖,抱起小杂种,直接走出了家门。
“滚就滚,我也不稀罕!”
作者有话说:
我——桥大刀回来了!
第6章 洁癖
出了门,一口气跑出两条街,心底的那股难受劲儿这才慢慢泛了出来。
坏了你的规矩算我不对,可我又不是罪恶滔天把你家房子给炸了,好好说话我给你收拾干净还不行吗?
横竖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凭什么骂我杂种?凭什么要叫我滚?
在外人面前你尚且都能憋着,在我这儿装一把善解人意的大哥就不行吗?还能累死你不成?
既然这么不待见我为什么又要把我接回来?
反正我失忆了,把我丢在医院自生自灭不好吗?
总好过现在这样吧,你视我眼中钉我视你肉中刺的。
趁人饿着肚子的时候塞个果子过来,看着光鲜亮丽秀色可餐,咬一口才发现又酸又涩,扔了却好像还是我不识好歹了。
他妈的。
真是又气闷又委屈,我用力踢飞了路边的石子,抬起眼却发现前路茫茫。
还能去哪儿呢?我低头看看自己,穿着个大T恤,套着条大裤衩,光着脚丫蹬着双拖鞋,浑身上下没有一毛钱,跑出门时甚至连手机都没拿。这副样子就是去搬砖估计都得被人嫌弃。
早春的天气穿成这样出来还是有些过分凉爽了,身边擦肩而过的行人都还穿着毛衫长裤,我这一身不免招人多看两眼。
我撅起嘴,吹着不成调子的口哨,掩饰着从里到外的窘迫,假装自己就是个清晨出门遛狗的二逼青年。
身后的日头越挂越高,照得人后背有些发燥,可胸前这一片又被凉风打得阵阵发寒,让人忍不住地直哆嗦。
这一前一后半阴不阳的处境夹得我连打了几个喷嚏,面前的狗甚至回头嫌弃地撇了我一眼。
我气得冲着它屁股就是一脚。
这狗崽子打从出了门就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儿,摇着尾巴兴高采烈地晃悠着。
咱爷俩一块儿闯的祸,合着您倒是还挺不往心里去的。
得,你遛我吧,遛到哪儿算哪儿。我以后就跟你混了,反正咱俩都是杂种。
起初我还以为它就是瞎溜达,谁知不一会儿,它七拐八绕地将我带进了别墅区外的一个小公园里。
这公园不大,抬眼就望得到尽头。
一个巴掌大的小湖通着外面的运河,几排绿绿葱葱的小树林环绕在四周,间或摆放着一些运动器材和几个小花坛,看起来也不像是常有人来。
小渣倒是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蹦跶着就跑到了湖边的一个花坛处,一屁股坐了下来,仰着脸对着太阳竟然就打起了盹。
微风拂面,春光泛暖,四周绿叶葱葱又静谧安心,左右我也无处可去,便也跟着它一屁股坐在了花坛边,看着粼粼的湖波发呆。
“喵呜~”
随着一声猫叫,我只觉得后腰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拱得发痒,回头一瞅,嚯!好家伙,这哪还算是猫啊,根本就是只球嘛!
这只球白底黑斑,胖的已然看不出哪里是脖子哪里是腿了,要不是还有根尾巴强撑着颜面,恐怕早该被纳入非正常物种了。只见它挪动着小短腿绕着我转了两圈后,颇有些费劲地爬上了我的膝盖。
毫不夸张地说,我觉得它是滚上来的。
它左脸上有一大块黑斑,半圆形,盖住了一只眼睛。
我看了看,不禁叫道:“小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