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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席地而坐 (山水间间)


  如此反复,竟然还真的被步尘渊琢磨出了什么。
  然而他才学了那么短短的一个月,或许再过半年,再过一年,再过几年,他就能学有所成,能将所有人都炼化了。
  但是他等不得。
  步尘渊割下了步尘缘的一缕黑发,带着他的那个刻了“渊”字的铜铃淹没在滚烫的尸油中的时候,病急乱投医地想,万一他确实是天赋异禀,将自己成功地炼成了活死人呢?
  世上或许真有此种奇人,然而步尘渊不是。
  他模模糊糊地想,口中无意识地念,步尘缘。
  步尘缘。
  步尘渊再次醒来的时候,手臂上隐隐作痛,好像有还未愈合的伤口。他转头一看,那上面是他之前留下的伤痕,密密麻麻地一片。
  他坐起身来,长发滑至胸前,摸了摸右眼,那里空无一物。
  他没把自己炼成活死人,倒是阴差阳错地把自己的灵魂移到了步尘缘的身上。
  步尘渊等到那滚烫的尸油渐渐地变冷了,才去捞了捞,捞起来的是一具二十四五岁年轻男子的骨架,缺了一根手臂和双腿,肋骨上挂着一个纹了字的铜铃。他看了一会儿,把那具骨架放在了墙角处,拿一块破布盖住了,而铜铃则被他用一根红绳串在了手上。
  他等不得了。


第20章 见月
  步尘渊凭着残缺的记忆走到了霞雁城,在那里遇见了一个神秘的驭蛊人,那人似乎是什么都知道,不过是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有追求之物,也明白他是要炼尸,就给了他一个白白胖胖的、月光下瞧着晶莹剔透的蛊虫,其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劝他。
  步尘渊不敢直接将蛊虫放进步尘缘的身体里,就随便在路上抓了一个人——是第一个死在他手上的,却不是最后一个。
  他先是把蛊虫给那个人用了,见他不仅没有其他异常,甚至各方面都有所提升,轻轻一跃就宛如使了轻功,这才放心下来,放进了步尘缘的后颈。
  但是那蛊虫,用久了会使人变得暴躁,情绪难以控制,而且时不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步尘渊用了二十年,自然是早就受到了蛊虫的影响。
  他忘记了自己抓了多少无辜的人去炼化,但是他记得自己用了那蛊虫之后的不久,就成功地炼化了几个活死人,那些活死人炼出来之后连面目都看不清,几乎不能称之为人形,于是步尘渊就继续炼,把山洞里都塞满了尸骸和残肢,终于炼出了一种复杂的法子,能保持原来的模样,却能作为活死人继续“活”下去,就是行动更迟缓,而且难以控制。
  所以步尘渊反反复复,炼了整整二十年,想要炼出最完美的活死人,几乎成了执念。
  他原本很收敛,后来的好几年里就受了蛊虫的影响,变得愈发易怒且嗜杀。
  在此期间,步尘渊不是没有试着去找其他人的铜铃,他知道铜铃在罐子里,沉在了那个小村子的村口小溪里,却碰也碰不到,普通人根本连看都看不见,更别说活死人了,用手碰一下溪水都能烫伤——这个时候,步尘缘的身子虽然因为他的缘故,所以腐烂得很缓慢,但仍是在腐烂,所以步尘渊只好炼化了她的一部分。
  再后来,他就遇见了聂秋和方岐生。
  是步尘渊轻敌了,所以才被方岐生抢走了蛊虫。
  他在狂风中几乎失去了理智,挨家挨户地敲了门,想要找出方岐生,抢回自己的蛊虫。他没办法进村民的屋子,因为他们都学聪明了,知道步尘渊怕那溪水,就在屋子里都洒上了水,这样他就不敢碰,其他活死人就更别提了。
  等到天光乍破,似乎是要黎明的时候,步尘渊却忽然清醒了过来。
  他回想这二十年,发觉自己好像一事无成,手上还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
  步尘渊十分清楚,他已经没办法回头了,他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只后悔那时候离开了步家,去了神鼎门。要是叫他重新选择,他宁愿和其他人一起死在诸鬼的手底下。
  但是步尘渊又听他所安插在村民中的人说了,那两个人从村长的屋子里出来,似乎还和他起了矛盾——村长作为一个去过步家宅邸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会使他大发雷霆。
  他想,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是不是天道忽然有了一丝怜悯之心,要叫他早日放下执念,叫他去十殿阎罗那里经炼狱之苦,叫他再次遇见步尘缘,清师姐,连师兄……
  聂秋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抿了抿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于是聂秋只好从怀中拿出那根铜一样颜色的骨,放到了步尘渊的手上。
  那根骨头本来好像是有灵性的,凶恶之物根本碰也碰不得,到了步尘渊手上却是忽然将光收敛了起来,安安静静的,就好像一根再普通不过的人骨。
  步尘渊一愣,却瞧见聂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纵身跃入了溪水中。
  山间的夜里格外寒冷,溪水更是冷得刺骨,聂秋没入水中的时候,也难免在一瞬间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从身体的四肢百骸处,最终汇聚,流向了天灵盖,冷得人意识竟然变得更清明了一些。
  他再清楚不过自己在做什么了。
  听步尘渊说到一半,聂秋便明白了,水里的那些东西,哪里是什么污秽之物。
  只有那些承载了步家希望的罐子被尽数打碎,这些人才能得到解脱。本来映出漫天黑云的漆黑水面,忽然被翻涌的水花搅乱了。悠悠钟声在水中突兀地响起,聂秋屏住呼吸,睁开眼睛看向了水底的昏黑一片。他随着那阵钟声又仿佛是瞧见了十殿阎罗,判官翻着生死簿,然而他们的面上却都不似上回那般凶恶,只是惋惜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
  他再往深游去,很快就看见了苍白的手臂探了出来。
  这次聂秋没有丝毫挣扎,顺从地被那些交缠的手臂拉到了水底。
  他的脚掌触到水底的泥沙时,海藻一般的手臂顷刻间消失了,却有另一只细白的手臂从一旁伸了过来,先是曲起食指,敲碎了那一层黯淡的浅光,又隔着他的衣服轻轻将他往这边一拉,随即把一张已经失去光芒的网的上端握成一束,放在了他的手上。
  聂秋顺着那根手臂看了过去,步尘缘站在水底,静静地望着他。
  他将其向上拉起,沉在泥沙中的线立刻现了出来,将所有的罐子都纳于渔网之上,聂秋在水中转过身,牵着那张网向水面上游去。
  将近二十个罐子,虽然里面只装了个铜铃,倒也不轻,他游了大半后便发现方岐生也跟着下来了。水流声激荡,聂秋在一片阻碍了视线的混沌水波中,借着光看见方岐生将脸微微一侧,视线交汇间,方岐生伸出手来,似乎是要接过那张沉甸甸的渔网。
  聂秋犹豫了不到一瞬,就抬起了手,将它递了出去。
  此时离水面也不过很短的一截距离,聂秋看了看方岐生,见他抓过渔网后已是向上游去了,心中却突如其来地多了一股暖意,双腿一蹬,片刻后便也浮出了水面。
  步尘渊碰不了那些罐子,此时却也激动地伸出手,用尖锐的指甲把网划开了。
  聂秋拿着那节温暖的骨头,一个个地把罐子的封口打开,然后从里面取出了铜铃,用骨头更尖的那一端,轻轻地往上面一敲,坚硬无比的铜铃便应声而开。方岐生看不见,聂秋和步尘缘身体里的步尘渊却是看得轻轻楚楚,铜铃一碎,那上面覆盖的金色“镇”字便消散了,乳白色的光从碎片上浮了起来。
  步家人的“生”魂。
  那些白光悠悠地一凝,在夜晚里显得更加清晰,俨然是将近二十道人影。
  高个的那个男性摸了摸后脑,委婉说道:“渊师弟,在世间逗留倒也没什么,就是……我们这些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都想去投胎了,尝一尝孟婆汤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步尘渊轻轻喊道:“连师兄。”
  矮个的少年小声地嘀咕:“我就说仲二叔分明是一副断子绝孙的样子,怎么会忽然冒出个天赋异禀的儿子,原来……”
  “小合师弟,休要再提那件事。”
  清师姐敲了敲他的头,倒也不重,斥责的语气也是温温柔柔的。
  随即,她又看向了步尘渊,轻声说道:“这些年,苦了你了,师弟。”
  步尘渊有一瞬间只觉得喉头发紧,只好摇了摇头,说道:“无妨。”
  那边一阵叽叽喳喳,炎师弟却好像忽然看见了什么人似的,连忙拉了拉连师兄的袖口,连师兄这才恍然大悟地冲聂秋挤眉弄眼地一抱拳,“这位公子,多谢了!只是我们还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公子方不方便……”
  聂秋状似无意地向步尘渊身后看了一眼,这才走了过去。
  他身后站了个和他现在看起来相貌大致相同的红衣女子,约莫是十八、九岁的时候,左眼下的泪痣显得面容更加精致,一双眼睛又清又亮,眼波一斜便是西湖里的渺渺烟波,正是她当年最好的模样。
  不知是不是受了阴气的影响,天忽然下起了小雨。
  步尘渊见其他人都纷纷找聂秋说话去了,便难得地觉得此份清闲却是比他那些时候在霞雁城里的热闹更令人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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